他勉强自己多用了一些,实在吃不下了,便放下了碗筷。远远地望着外面的庭院,与白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闲话。
白杨正收拾着餐盘,妥当地打理好之后,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正出神的男人,“公子今日不去书房吗?”
“不去了。”
可是不去书房抄佛经,他还能干什么呢?
什么家国天下社稷宗庙,与他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再不用操心;而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也不用他操心——即便一开始送过来的东西不那么精致、周全,也完全能让他在这生活。
暖阁里倒是放了一架琴,可是他怕自己一上手,就忍不住满是幽怨之音,那样就未免让自己太难堪了……
他该做什么呢?
白杨将餐盘收了下去,一切收拾好之后,见他还坐在这儿发呆,心中莫名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可惜白杨不是个健谈的人,他想了很久,才勉强拉起一个话头:“公子,我之前遇见过一个算命的,他追着我好久,说什么或从王事、含章可贞……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荀清臣微微弯起唇角,回答他:
“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这句话出自《易经》,意思是含蓄地处事、保持住美好的德行,从政侍奉君王也不居功、不显耀,那么即便没有巨大的成就,也能善始善终。”
得了答案,白杨反而惊讶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眼中崇拜极了:“公子是不是读过很多书?”
荀清臣想了想,道:“算是吧。”
“那我能拿书来请教公子吗?我读《春秋》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荀清臣坐正了身体,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连眉眼都亮了几分,“你请问吧。”
少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日子照顾的公子竟然这样博学!
他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几乎如痴如醉了。
称呼不知不觉就换了,他满怀崇敬,一整天都跟在荀清臣身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楚晏忙完今日的事情,到小筑用晚膳时,清楚地感受到了少年的热切。
她挑了挑眉问白杨:“今日做什么了?”
少年有些怯怯,低头答:“和往常一样,并未做什么,只是向先生讨教了几个问题。”
楚晏慢慢转动碗里的汤匙,嘴唇微微抿紧。
她心中突然便觉得不快,于是撩起眼皮,将视线落在荀清臣身上,说:“你不要……”在这儿好为人师。
她想起昨晚的情状,心软了几分,看着站着的少年,接着道:“你不要喊他先生,若真有心,便喊夫子吧。”
白杨不解其意,只乖乖点头,对荀清臣弯腰作揖:“夫子。”
楚晏心里还是不高兴,“你先退下吧,若有向学之心,便要勤勉些。”
少年依言退下。
荀清臣低头给她布菜。楚晏看了一眼碗里的鸡腿,烦躁地皱眉:“我不要吃这个。”
她将鸡腿丢到荀清臣碗里,“你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