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头平息下来,若父亲的名声依旧影响他,那他们就回老家去。
消息传不了那么远,他也可以记名到冯家近亲名下,再不行他改姓徐,等将来他金榜题名、做了大官,他再重启这案子。
那时候,父亲的死,由他说了算!
他还小,他绝不会顶着污名过一辈子!
徐夫人蹲下身去,痛苦极了:“游儿,你怎么会长成这般模样?!我把你生下来,不是要让你……”
“我没有让您生我!”冯游双手握拳,“我没得选!我要是选,怎么会选投胎到杀人犯的家里!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徐夫人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她那个以父亲为荣的儿子了。
她能理解儿子对父亲的失望,但她理解不了儿子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对老太太……
“母亲,”冯游看着徐夫人,“您要继续过好日子,就得支持我,反正您也不是头一回做帮凶了。”
“什么、帮凶?”
“前头那位夫人的死,您难道不是帮凶?”冯游问。
徐夫人叫道:“我根本不知情!”
“那您为什么一直不嫁人?”冯游问,“我想不明白,您是父亲的表妹,您一直不嫁人、一直来家里走动,您想让那位夫人对您说什么、做什么?
不主动,不生事,就是无辜的吗?
我不认为是这样。
要是再来一回,刚才在院子里,您会阻拦我吗?”
徐夫人哑口无言。
她不晓得要如何自辩,或许意识深处,她接受了儿子的指控。
她也是有罪的。
思绪最混乱的时候,徐夫人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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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们都还在家乡,冯家供着表兄在镇子里寻了私塾念书。
一开始有别人笑话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穷苦人就是穷苦人。
冯正彬怎么可能靠念书翻身?
可笑极了!
等冯正彬成了童生、秀才,他们不敢再笑他,转头笑起了徐家。
徐家怎么能指望靠托举冯正彬来飞黄腾达?
穷亲戚一辈子是穷亲戚。
最终,冯正彬高中了,徐家也搭上了东风。
她远离了那些见不得人好的乡邻,她成了官夫人。
徐夫人坚信他们一家都与众不同了,彻底走出了旧日困境,可以成为人上人。
但现在,面对着冷漠又凶狠的儿子,她一下子恍然大悟。
烂的。
一家老小,从根子里就是烂透了的!
自私自利自始至终都刻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婆母、夫君、儿子,甚至还有她自己,一家老小、谁都一样。
附骨之疽,一脉相承。
那就都烂着吧!
徐夫人的眼泪流干了。
她睁着酸胀的眼睛,与那嬷嬷道:“愣着作甚?扶老太太去床上静养!再将地上收拾干净!”
嬷嬷眼神瞥向冯家老太太。
“给你月俸的是我、不是老太太,”徐夫人又道,“你分得清吗?”
嬷嬷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点头:“奴婢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