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带去偏殿歇息吧。”
“是……”
于是,怀恩带着两个内侍上前,将朱见深和梁芳二人带了下去。
朱见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磕了个头,然后平静的退了出去,随后,朱祁钰的目光落向了底下的朱仪和覃昌二人,想了想,先让人将覃昌押了下去,紧接着才让人给朱仪松了绑。
“臣朱仪,恭请陛下圣安!”
总算是被放开了手脚,这位国公爷顾不得其他,立刻就跪倒在地,感动的险些眼泪都下来了。
“陛下无恙,实乃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也!”
虽然说,之前的种种,已经让朱仪意识到,皇帝早就预知到了今晚的变故,但是,他心里还是一阵七上八下的,实在是在重华殿时,朱祁镇那番言之凿凿的话语,让他实在难以安心。
就算是皇帝留了再多的后手,可如果说皇帝真的病重,那么,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还真的未必就说得准。
所以,当他看到皇帝平安无事的时候,是真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看着朱仪激动的模样,朱祁钰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道。
“起来吧,这些年,辛苦你了……”
“臣不敢。”
于是,朱仪这才小心的站了起来,恭谨的开口,把自己在南宫听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陛下,如今距离寅时已经不足盏茶时分,估计南宫那边,已经准备开始动手了,您看……”
在看到天子平安无恙之后,朱仪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是,毕竟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太上皇的败亡几乎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到底该怎么做,要做到何等程度,朱仪的心里,却还是没有底。
见此状况,朱祁钰自然明白朱仪在想什么,于是,他沉吟片刻,开口道。
“朱仪,此番你有大功,所以,朕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你拿着太子教令,继续去调幼军营,将东华门拿下之后,自请留守压阵,随后,将东华门关闭,将所有叛军,全部堵在宫城之内,朕会命禁军围而歼之。”
“其二……”
话至此处,朱祁钰的话头顿了顿,拿起一旁的手诏,命人递到朱仪的面前,随后,继续开口道。
“烧了它!”
乾清宫中顿时陷入了寂静当中,朱仪的神色一阵变动,可以看得出来,心绪十分复杂。
毋庸置疑,天子给出来的这两个选择当中,第一个是最有诱惑力的,引叛军入内,围而歼之,可算得上是此次平叛的首功,从此以后,可想而知,成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必然会水涨船高,再次成为勋贵当中的话事人。
这一点,对于一直想要复兴成国公府的朱仪来说,无疑是最想要的,但是……
“臣谢陛下恩典。”
稍一思忖之后,朱仪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举起双手,却并没有接过那份手诏,道。
“请陛下,毁掉这份手诏。”
能够立功当然好,但是,有些功劳,却不是那么好拿的,今夜的这场变乱,说白了是天家之争,朱仪这么一个臣子掺和进去,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祸非福。
诚然,选第一条路,他可以得到平乱的大功,但是,这种功劳真的是好事吗?
只怕未必!
身在权力中心当中,有些事情是很扭曲的。
比如现在,朱仪率兵封堵东华门,平定叛乱,这当然是大功,但是,即便是奉了旨意,可他毕竟是亲自对太上皇动了手,就算是皇帝心中现在没有芥蒂,可未来若有人以此挑拨,或许这便是成国公府的最大隐患。
即便不提这一点,他如今做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在南宫卧底,如果说留下这封手诏,那么,这些事情势必会被朝臣所知。
就算是往好了想,那么此后他在朝中的形象,也大概率会变成一个心怀叵测,两面三刀的人。
而如果往坏了推测,有人刻意针对他,将这件事情描绘成是他在两宫之间挑拨离间,最终引得兄弟反目,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烧掉这份手诏,是最保险的。
因为这便意味着,他会最大程度的在此次事件当中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如此一来,虽无大功,却也无过。
相反的,还会让他在皇帝心中留下知进退的形象,有圣眷在身,成国公府的未来,自然不必担心。
看着没有一丝犹疑的朱仪,朱祁钰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赞许,要知道,身在朝堂,最紧要的是知进退,最能够毁掉一个人的,无非就是居功自傲四个字。
这道理并不难懂,但是面对如此诱人的功劳,能够如此迅速的做出决断,却并不容易,他果然还是没有看错朱仪。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朱祁钰对着旁边的怀恩道。
“烧了吧……”
怀恩领命,带着两个内侍来到暖阁中间的炉子旁,掀起盖子,便将这份太上皇的手诏丢了进去。
炉火升腾,短短片刻之间,便将其吞噬殆尽,看着这份手诏化为灰烬,朱祁钰摆手示意朱仪起身,随后,对着怀恩问道。
“什么时辰了……”
于是,怀恩立刻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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