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身后并无人跟上,慕汐身子一转,当即拐进书?房直奔那檀香桌上去。
桌上堆积的多是?从军营送来的公牍,慕汐此番来的目的正是?这些。
她一本本地迅速翻看,欲把裴行之批注的字一笔一划皆印在脑海里。
她要离开淮州,必得要有文碟和路引。
慕汐原有的这两样东西,已?不可再用,否则不论她逃到天?涯海角,裴行之都必定?能把她找到。
她必须拿到新的文碟和路引。然要到县官那重新开具,自是?不可能。
思量半日,慕汐便以学作画为借口,让裴行之为她寻一个好师傅,教她如何临摹。这段时日,她从素芝那学到了临摹的精髓,只要能记下裴行之所?写的绝大部分?的字,她便可临摹出?他的字迹,从而伪造出?一份新的文碟和路引。
虽说当日裴行之给她立过一份字据,奈何上面的字太少,无法临摹。现下她只好冒险前来。
而至于文碟上的官印,她亦可按照字据上的印章来重新刻画上去。
“你在做什么?”
岂料慕汐正看得入神之际,头顶上忽地响起一道低声?冷喝。
慕汐陡然一惊,下意识止住手,缓缓抬眸。
来人却是?赵姑娘。
慕汐见她目光幽幽,全然不似平日的单纯可爱,她微怔,一时间竟没想到要质问素芝为何会跟来这里,反而白?了脸,扯出?一丝笑:“我不是?说了么?我落了支簪子在这里,过来找找。”
来人淡淡一笑,“姑娘何必撒谎?你想逃离王府,我可以帮你。”
万事备,忽现身
她此言一出,慕汐登时了然,心下亦稳了半分,但?她仍不敢过于相信素芝,顿了两秒,平复了下心情后,方沉声?道:“我想逃离王府?赵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素芝扬唇,直言道:“你使计让殿下为你请个画师入府,不就?是为了让我教你临摹么?虽说?临摹画作和字迹稍有不同,但?临摹之精髓,亦有相似之处。”
被她瞧出了目的?,慕汐微顿,“你想怎样?”
素芝抬脚悠悠走近,柔声?笑道:“我想帮你逃离王府。”
“就?因为你喜欢裴行之?”
“不。”
慕汐怔然。
素芝莞尔,“我爱他。从五年前,他从山寇手里把我救下后,我便爱上了他。”
思及裴行之此前种?种?,他全?然不像是早已?认识素芝,慕汐不由得警惕道:“他既救过你,为何待你却与陌生?人?无异?”
“殿下当时是途径秋阳,偶然听到此地贼寇猖獗,这才率兵上山剿匪。他那时救下的?姑娘有十来?个,我容色一般,他哪里能记得我?”
瞧她面色深情款款,再思及裴行之那副令人?厌恶至极的?嘴脸,慕汐出于好意,不觉开口劝她:“裴行之并非良人?。”
素芝闻言,似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般扬唇冷笑,“于你而言他并非良人?,可对我来?说?,他却是救我于水火的?神祇。我若能待在他身边,哪怕一时片刻也是好的?。”
裴行之把她从贼寇手里救出,她视他如此也实?属正常,慕汐再无话可说?。
思量片刻,她又道:“你要如何帮我?”
慕汐想不到,素芝竟能拿出两份文碟和路引,且一份盖着?裴行之的?印章,一份盖着?淮州县官的?章。
她细细瞧了眼这两个印章,竟与裴行之的?无甚差别。
慕汐微诧,抬首道:“这两个章皆是伪造的??”
素芝点点头。
慕汐眉目微敛:“这般说?,你早便看?穿了我的?目的?。”
“我也并非是一开始便看?出来?,只是你的?目的?太?过于明显。你说?你学作画纯粹是兴趣所致,可明明你对画画方面没有那般上心,反倒很喜欢临摹。一日下来?,除却用膳和睡眠的?时间,你全?用在上头了,便是如此,我也还未能确定。后来?见殿下过来?,你虽满目欢喜,可我一眼便能感觉到,你很抗拒殿下的?亲近。联想到此前种?种?,我方确定你想逃离王府,逃离殿下。你弃殿下如敝履,我却把他当成此生?的?唯一。既是如此,我何不成全?了你?也成全?我自己。”
她心思这般缜密,慕汐此前倒没能瞧出来?。所幸她是要帮她,若她站裴行之一边,那她筹谋了几个月的?计划,岂非要打水漂?
慕汐瞧着?手里的?这两份文碟,由衷佩服她,“多谢你想得周全?。”
淮州王的?印章何其引人?注目?倘或她只拿着?盖有裴行之印章的?文碟出逃,那不消半日,裴行之便可轻易把她抓回。
可现下既有两份文碟,那她想混淆视听便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东西既给你备好了,你打算几时离开?”
“明日午后。”
翌日。
慕汐用完早膳,霜碧正欲照常把黄花梨桌搬到院子里,慕汐见状,忙道:“今儿便不画画,这段日子一直待府里,要闷坏了。我听闻晗菊园的?花儿开得早,想午后去瞧瞧,霜碧,你去回了周伯,好提前给我们备下马车。”
霜碧迟疑片刻,忍不住劝道:“现下外头不大太?平,且殿下昨儿才出门,姑娘要散心,莫若在府里的?园子逛逛便好?”
“府里有什么可逛的?,你且先去回周伯,”慕汐放下手里的?书,蹙眉抬眸,面色冷冷,“先时殿下便说?了,我要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与周伯提。现下他不在,难道我连出府散散心也不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