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想象一个月两千多怎么过。不是不懂钱的价值,也会赚钱,但对花钱没啥概念,只觉得两千多养只猫都够呛。
所以他始终搞不懂,明明他可以将一切美好捧到她眼前,给她一个完整家庭。往后他的就是她的,如果他让她没有安全感,那钱总能给她安全感。
难不成要一辈子沉浸在失去双亲的阴影里,反刍痛苦?
她真就这样,抱着一个没有根据的仇恨,准备恨一辈子。
他错误预判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以为自己是她人生中的光,没想到只是随时可弃的一次性手电筒。那修泉呢?一想到他在她心里扎了根,就气血上涌,脑门发昏。
早知道不要动心,不要在那个中秋月夜去找她。
那晚她抬头看月亮,而他看她。
看入迷了,想起一首诗,花间看流莺,月下看美人。
而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月辉笼罩着她娇媚忧郁的侧脸,再柔弱的肉身也有一根钢筋般的脊椎撑着,这就是她的动人之处。
原来烙进心里只需要直观的美,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只是人在当下难免错误判断自身处境,他当时没想过自己会逐渐沦陷。
因为她并不是一味虚情假意,她无意间的真情流露,更让他情难自禁。
就像那支表。她总不愿意收贵重的礼物,大概从小出生在充满爱的家庭,有个温柔智慧的母亲,将她教养得精神富足,又有些知识分子的清高自傲,对过分奢侈的东西会本能怀有羞耻感。买给她的珠宝首饰包包,通通束之高阁,从来不戴。
除了那支表,他骗她说公司年会抽奖送的,一两千块钱。没有哪家公司会拿两百多万的百达翡丽作为礼品,就她不识货。
当时她特别喜欢,举着表放在耳边听,说从小就喜欢听机械表走针的声音。
还很难得地跟他讲起她父母。说爸爸去瑞士做学术交流的时候,给妈妈买了支表,也是这样白色的表盘,很好看。妈妈天天戴,有一次她趁妈妈忘了,偷偷拿来戴。手腕太细,老往下溜,最后光顾着玩,不负众望地丢了。
她找了一下午没找到,哭着回家,爸妈以为她在外面受了欺负,忙关切问她怎么回事。她只得老实交代,表丢了。虽然妈妈嘴上没责怪她,但她能感觉出母亲的遗憾和失望。
那时就想着等长大了,能赚了钱就给妈妈买块一模一样的表。
她说这成了她终生的遗憾。
虽然这支表让她想起父母,但檀祁自作主张地认为,她是从父母身上衍生出了一点关于爱情的象征意义。
要怎么才能停止不去想她,也许只有重新拥有她。
他埋进心事里,一杯接着一杯喝。檀雪走过来,哂笑着问:“你那女朋友呢?”
檀祁浮皮潦草地看她一眼,“什么女朋友?女朋友跟人跑了。”
“我说呢,几个月不来了,今天巴巴跑来,原来是丢人现眼来了。”
他不说话,存心买醉。可怎么也喝不醉,让酒保别整花里胡哨的,直接倒满一杯白兰地不加冰。
檀雪喷出一口烟,“没结婚就把她追回来啊,追不回来就是人家修泉有本事,别搞得跟鳏夫一样,做给谁看,反正我看了不心疼。”
又一杯下肚,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你觉得我跟修泉,谁的胜算更大。”
檀雪半秒没犹豫,“修泉吧,温柔体贴,感觉是很尊重女性的男人,”
“你到底跟谁一家人,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我可不承认你这傻缺是我弟弟,好歹也三十了,跟没谈过恋爱似的。如果是修泉一定会说,不管你选谁,幸福就好。你来一句谁的胜算大,狗争包子呢。”
檀雪又招呼客人去了,他手指轮番轻敲桌面,终于下定决心,厚着脸皮去争取机会。打开微信,输入一行字发过去。
一分钟后,她回过来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翻来覆去看自己发的信息,没问题啊,怎么感觉好像又把她得罪了。
他回过去:【就是想跟你聊聊。】
【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
他抿着唇,想说几句甜言蜜语,可突然之间羞怯了,张不开嘴了,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哄她的话信手捏来了。
归根结底是因为从前以为她爱他爱得要死,现在看是自己误会了。自尊心噌噌噌往上升,害怕她拒绝嘲笑。既然如此,就聊她感兴趣的。遂回过去:【聊聊工作】
一分钟后,微信响起,她发来一个字,好。
奚涓按灭手机,钻进被窝闭上眼。知道他不安好心,临走时撂下的狠话像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她是真怕他会坏事。
明天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挟持她做不想做的事。她想好了,好好跟他谈,在不得罪他的前提下,彻底撇清关系。
也许只有两人再无可能,他才可能失去“整她”的兴趣,彻底不闻不问。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厌倦了无休止地为情所困。
这情只能制造困境,不能转化成力量,更不能给予帮助,那要它来何用?
情爱勾当
奚涓第二天下了班就往他那里赶。
电梯门一打开,他就跟迎宾小姐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
她走出电梯,他似有些局促,将拖鞋摆到她脚下,轻咳一声说:“吃饭吧,边吃边说。”
她觉得气氛还算和谐,他看上去也很好说话,虽有些莫名其妙,还是乖乖换上鞋,跟着他走进餐厅。
餐桌上放着一大束红玫瑰,两只欧式银制烛台。腕臂粗的蜡烛散发着木质香调,跟花香相辅相成,将氛围直接烘托到十九世纪的贵族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