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反而多了几分坚定。岑旧忽而抓住了陆研的手腕,用灵力击打进魔尊的神识,确保那抹残魂失去意识,没办法偷听后,才开口道:“或许你可曾听说过前世今生的轮回?”
陆研摇头。
修真界不讲究轮回的事情,死了就是死了,断没有这般如话本里虚构的概念。岑旧要不是自己经历过,他也是不信的。
静默了一会儿,岑旧找了个合适的措辞:“你就当我活了一遭,如今却突然重头再来了吧。”
这解释简单明了,但也便于理解。如此,陆研终于将幻境中所见的事情融会贯通,“所以那是师父上一辈子的事情?”
岑旧点了下头。
“我当时坠崖之后,其实并没有死,而是掉在了一块向外凸出的陡峭山石上,山石旁恰好是个山洞。”
岑旧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他被一剑穿心之后,当着那些正派修士的面,身形向后倾倒。极速下坠而引起的山谷间的风冷冰冰地打在岑旧的脸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沉的意识直接化于虚无。有一瞬间,岑旧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正散在这天地茫茫间。
可随即,背磕到了一处坚硬的石壁,因为下冲太猛,导致力相反作用,致使他的身躯刚一接触到平面,就又被高高弹起,再次落下时,激起一片尘埃,周遭不少碎石滚落下去,落到谷底传来一阵清脆的回响。岑旧的伤口因为这番变故而开裂得更大,因为竹景最后阻挠的缘故,那把剑在穿透胸膛时稍稍偏移了一些,因此并没有直接贯穿心脉。
虽然和岑旧预想的计划有些偏离,但是他一开始觉得并不碍事,毕竟不论是死与没死,以凡人之躯落在这山不见底的崖谷,也足够摔个尸骨无存。岑旧活得厌烦,便连一丝骨血都不想留存在这天地之中。
可偏偏事与愿违了一辈子,到死前还不能称心如意。没有成功摔死的后果,是浑身筋脉剧痛的感觉活生生把岑旧涣散的意识从鬼门关的边上拉了回来,然而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挪动身躯,哪怕只是从这块石壁上翻下去。
躺着等死的时候,岑旧不由得一阵悲凉。他上辈子对天道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混账事,才让他死前也要受尽折磨。
闻到血腥味的老鹰这时飞了过来,坚硬的爪子落到岑旧的身上,很轻易地勾连着一丝皮肉下来。它在等待岑旧的死亡,好方便自己饱餐一顿。岑旧能够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剐蹭在自己身上,像是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随便吧。
怎么死不是死。
就是这个死法有点太丢人了些。
这么想着,岑旧似乎又多了些力气。在鹰嘴落到胸口的那一刻,忽而往旁边滚去。这石壁本就因为风吹雨打不够坚硬,成年人的身量加上剧烈的动作,便顷刻出现蛛网般的裂缝,皲裂开来。
失重感再次袭来,那只老鹰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向上空飞去。可还没等一会儿,岑旧忽觉地周遭空气静止了起来,他眼前已经浑浊一片,依稀只见崖边似乎挂了什么东西,伸出胳膊抓住了自己。
应当是野猴子。
可“野猴子”似乎有条不紊地把他拽了过去,走进了这山壁间的一处山洞口。直到带着水的手帕把岑旧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他这才意识到所谓的“野猴子”是一个看起来略微狼狈的少年。
说是少年,但似乎长得颇为高大,应当已有十八九岁,穿着粗布做的黑衣,简单束发成高挑马尾,容貌倒是生得不错,不过脸上挂了彩,破坏了本来的俊朗。
“还好吗?”低沉的男音在洞穴内响起。
岑旧心想,这人怕不是个瞎子。
他都快断气了,哪能答话呢?
见岑旧不应,少年忽而从旁摸出了几片树叶,又给岑旧灌了几口水进唇。随即他打开放在一旁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干净的白布和几片奇形怪状的草药,熟练地开始在岑旧的胸口上操作起来。
岑旧:“……”
真是见了鬼了。
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洞里怎么还能遇见采草药的?
伤口很快被少年用山泉水和草药止住了流血的架势,岑旧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神智随着少年利落的救治,一点点地恢复了过来。
简而言之,差点死了,但是被救活了。
到了晚间,黑衣少年又不知用什么法子生了火,靠着他猴子一般的身法,在外面扒拉着山石跳来跳去,拾取的木石和火柴,在因为受伤而感到冷有些瑟缩的岑旧面前生了一堆明火。
岑旧:“……”
很体贴,但大可不必。
但火光的暖意,和那双在火前尤为明亮的双眸让岑旧有些心软,反正他是被修士的本命剑刺中,何况在次之前因为多次动用邪术,身体早就成了一个破洞筛子。凡人的草药救他,也只能暂缓一时。岑旧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病人,被少年救了之后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但终究时日无多,并且药石无医。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问道。
少年从外面抓了只鸟回来,正放在火上烤,闻言简短地回答道:“采药掉下来的。”
岑旧:“……”
这可真是巧了。
怪不得他有一堆止血救伤的草药。
“给。”鸟肉逐渐散发出焦香味,发白的生肉被烤出一种熟透的黄,少年递给岑旧,“你受了伤,多吃一些。”
岑旧摇头:“我马上要死了,不用吃东西。”
少年没有多说,收回了鸟肉,自己嚼了几口。正当岑旧觉得这小孩还挺知情识趣,他的掌心里忽而多了几个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