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鸣涧临时改了话头,偷眼看了下迟水,又把目光放回眼前的两位来客。
迟水敏锐地接收了萧鸣涧只吐露了半个字的“皇”,在萧鸣涧身后仔细端详起来人。
“袁公子”整个人都攀在“袁夫人”的一只手臂上,嘴边是懒懒的笑,对着萧鸣涧不停招手。
他二人皆着大红如意纹衣裳,除了衣裳样式极相似外,连他们嘴角的弧度都简直一模一样。
迟水没看出个所以然,但受到了“袁夫人”热情的招呼后,她有些受宠若惊,可对生人冷淡如她,她只微微颔首,简单说了个“迟水”算是介绍了自己。不过旋即,她又觉不妥,才加上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王爷,天都快黑了,快些同我们出去逛逛。”
“袁公子”又招招手,得到萧鸣涧的点头,便欲转身往外走。
可“袁夫人”却提及迟水,问她是否要同行。
迟水略思量了一番,觉得在府上待着也是冷清,不如同去,借此机会好好体会一把皇都的年。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踩着初上的灯光,往城中最闹热的地方去了。
方才迟水还没觉出什么,等他们行至灯火阑珊处,前头的“袁公子”身影忽暗忽明,她总算认出这不正是她欲行刺之夜见到的太子萧鸣渊吗?
这萧鸣渊与那夜的来势汹汹全然不同,今日竟像个没有气力的病秧子,非要拽住身旁女子的手臂才能撑着往前,迟水见此差别,心中诧异。
她对宫内的闲事了解不多,只耳闻太子至今,只娶了一位太子妃,除此外,东宫便没旁的妃子。想来,这身形高挑,杏眼明亮的女子便是那得了独宠的太子妃了。
跟前的二人如胶似漆般分离不开,人们口中的传闻竟是难得的可信。
几人行至市集处,灯光高照,来寻乐的百姓摩肩擦踵。
不少的摊子仍旧在开,摆出的玩意都装点上红色。
或是玩具摊子前围着矮矮的小孩在尽力伸长手指给爹娘指点自己渴望的那个;或是糖人摊子前聚了少男少女要他们模样的糖人;或是一圈人中动着在耍杂技的人,赢来一阵阵的欢呼。
大年夜的百姓,面上皆是笑容。
萧姓的两位皇子见了,眸子和嘴角都挂上了比在场一切人还要幸福的笑意。
萧鸣渊和楚倚雨也到糖人摊子前凑了热闹,到手了两个同他们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糖人。
太子叹道:“可惜糖人无法保存永远。”
太子妃便笑道:“无妨,我们可以年年来做。”
在太子夫妇的领头下,他们一行人在集市里窜来窜去,几乎每一个摊子都凑足了热闹。
等挤出了人群,到了稍清冷处,他们远远听见有个温软的女声喊道:“皇兄皇嫂!”
几人同时回眸,见一个姑娘满面春风向他们跑来。
萧鸣渊和楚倚雨对了对眼,无奈自己精心伪装了一夜,却被萧宁枝这一喊而统统白搭。
但两个皇子和太子妃都没有怒色,而是笑着与她招呼。
萧宁枝到了跟前,又一次行礼请安。
楚倚雨一眼就望到了不远处背对着人群立着的谢燎琰,便笑说:“小柯果真是不来。”
“皇嫂岂是不知小柯淡薄?今年甚至连新衣裳都没怎么挑,还是母后硬让她换上的。母后留她与宫女们一起玩玩烟火,可她约莫也是推脱回寝殿了。”
萧鸣渊晃了晃脑袋,故作高深道:“小柯真是,无趣啊无趣。孤记着小柯爱吃那家铺子的饼子,小枝你着空可去买上些许带回宫。”
萧宁枝顺着萧鸣渊的手指看去,记下了那亮着灯盏的糕饼铺名,便与他们一行人道别。
她转身跑向那边那男子。
“小枝和迟姑娘的身影竟这般相似,若不是衣裳不同,还真真要分辨不出来了。”楚倚雨看了迟水几眼,又看了萧宁枝几眼,惊叹道。
迟水随着望过去,发现此言不假。那公主和谢燎琰肩并肩离去的背影险些让她迷了糊,错以为那是另一个自己。
嗯?谢燎琰?
迟水猛地意识到谢燎琰和别的女子二人同行,也没个下人在侧,着实是亲密。她登时有了醋意,正欲提脚去追,肩膀却被人点了点。
萧鸣涧收回手指,说道:“迟姑娘,袁公子和袁夫人要去前头的茶铺喝茶水,我们也同去瞧瞧?”
无奈之下,迟水只好作罢。
她深深地剜了一眼走远去的男子背影,狠力甩了甩衣袂,忽然对上身旁人直视着她的眼神,便忙掩饰地又甩多几下,磕磕巴巴地说:“好,好,我们,我们去。哦,袖子上,怎的有虫?走开,走开!”
二人同行,跟在萧鸣渊夫妇后头,他四人落座,边品茶边看起四周百姓的笑脸来。
那边,萧宁枝和谢燎琰在集市处走了走,到一个卖簪子的摊子前,谢燎琰随意捻起根檀木簪子,往萧宁枝的发中一插,扫了她几眼,道:“不错,小枝,这簪子很是衬你。”
萧宁枝的欢喜是掩盖不住的,伸手触碰了几下头上那根簪子,心上人在给银两时,她低头咧嘴,如同得了全世界最难得的某个玩意。
二人又走了走,谢燎琰对这集市的聒噪几乎忍耐到了极点,却又不能表露,只是紧绷着脸,时不时用“嗯”“哦”回应一直在找话的萧宁枝。
萧宁枝只是匆匆一瞥,便将他的情绪了然,默默咽了咽口水后,便恳求谢燎琰陪她去找个人少之处歇息歇息。
二人到了一酒肆,挑了个紧挨窗边的桌子坐下。
不多时,茶水和糕饼上桌,片刻后就有叫花子挂着破烂不堪的衣物和冒着血珠的皮肤扒着窗边,央求谢萧二人给他点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