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说完,池钺自己都觉得分量太轻,他安静了片刻,又开口道:“我会尽力赔偿。”
这句话他今天刚刚对房东说过。
出事刚两天,房东被警察通知匆匆赶回,和唯一成年的池钺交涉,要求赔偿估计是怕池钺刚成年不靠谱,对方追得很紧,一直打电话要求和他面对面沟通,讨论多次后,终于敲定下了赔偿金额和期限。
下午暂时解决完房东的问题,池钺没来得及吃饭,又到了医院。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等着面对许亭柔。
在他的印象里,许亭柔是一位很严厉的母亲,蒋序有点怕她,每次考试前都担心考砸了被许亭柔吊起来打。但其实更多时候,许亭柔只会在他们复习时敲门进来,送牛奶或者水果。
而在此刻,许亭柔一样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
她把手放在池钺肩上,就像之前放在自己儿子身上一样,语气冷静又淡然。
“大人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不需要你来承担责任。”许亭柔轻声说,“好好准备考试,不要再来了。”
再后来,蒋正华恢复良好,顺利出院。市里给他搬了个见义勇为的道德模范奖。时隔良久他又回到了学校教书,但身体经过那一摔,还是落下了病。每到阴天下雨腿就疼,严重的时候走路都会有些跛。身体原因,他不再担任班主任,只是当任课老师。
许亭柔几乎都快忘了池钺这个人,直到一年多以后某天午休的时候,她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池钺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到许亭柔,和当初一样开口喊了声“阿姨。”
许亭柔有些惊讶,给他倒了杯水办公室里阳光很好,两人面对面坐着聊天。
池钺长高了不少,说话也比当初少年时少了青涩,多了沉稳,问许亭柔工作忙不忙,蒋正华恢复得怎么样,身体如何。
“原本想去学校看望蒋叔叔,他们说蒋老师去外地参加教培了。”
许亭柔点头:“是啊,下周才能回来。”
问完两位长辈的近况,池钺安静了片刻。阳光落在他身上,映出他清瘦的脊梁。
他终于轻声问:“蒋序最近还好吗?”
许亭柔一愣:“……挺好的,你和他没联系吗?”
她当时还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纠葛,也不知道蒋序已经把池钺删了。池钺也不解释,只是回答:“高考后就没见过了。”
高考结束,所有人都散落四周,没有联系也正常,何况两家人之间的种种复杂情况。许亭柔不疑有他,玩笑道:“他挺好的,就是忙,暑假都舍不得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其实当时是蒋序的老师推荐他参加了司法局的暑假实习。事实上,蒋序上大学以来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塞进各种上课、竞赛、活动里,最好从睁眼到入睡,没有一分钟闲下来。
更不要在宁城闲下来。
但池钺不知情,他听到许亭柔的回答,安静了几秒,又轻微点点头,不再继续问。
现在是九月中旬,不应该是学校放假的日子。许亭柔问:“那怎么现在回宁城了?”
“绍江的房子卖出去了,和学校请假来办手续,刚好来看看你们。”
毕竟不是事发地,一年多时间过去,多少风言风语也消散得差不多了。林子曜帮池钺把原来绍江的房子卖了出去,虽然低于市场价两成,但对方是一次性付清。
林子曜说过不要利息,池钺还是坚持连本带利还了他钱。又把房款分成了两份,一份是池芮芮的,留着等长大后交给对方,随便对方怎么处置。
另一份,他单独用一张银行卡存了起来。
两人聊到一半,外面有病人家属探进头,看到许亭柔,声音有些焦急。
“医生,能不能帮我儿子看看,他刚吃过午饭又吐了。”
许亭柔站起来去查看情况,走之前让池钺先坐一会儿,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等她折返,办公区已经没有人了,她的水杯底下压了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密码。
她去银行查过,被里面的金额吓了一跳,想还给池钺又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于是在某次和儿子打电话时问对方能不能联系上池钺。
电话那头蒋序沉默了几秒,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