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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羽涅(第1页)

众人退到六寸六分宽的木门槛外边,不敢跨过去。都是吃了上餐没下餐,穷得屙犁头血的,逼得做扮禾佬的伙计,哪敢奢望,进饭店吃酒吃饭呀。

党参痞子说:“兄只弟,请进呀。”

“不敢进。”砂仁不仅不敢进,还慌忙往后退。

“话讲明白,是我党参请兄弟们吃饭,不是打平伙。”党参痞子解释逆。

所谓的打平伙,是西阳塅里的土着们的老土话,拿我们儿孙辈的话来说,就是aa制。

党参痞子吩咐店老板,为白术添一副碗筷。

好不容易把砂仁拉扯住,砂仁却说:“你党参请客,我更不敢坐。”

“砂仁兄,那你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

“世界上哪笔债,谁最大?世界上哪笔债,最不能赖?”砂仁几乎似哭着说:“那是人情债!党参,你我萍水相逢,你的人情债,我怕今生今世,我没机会还你呀。”

我大伯父茅根,只好出来打圆场:“哪管什么债不债的,先吃了再说,吃了好赶路。党参是我和瞿麦的好兄弟,这个人情债,不需要还!解开裤腰带,放肆吃!”

其实,六条汉子,除了党参痞子,口袋布撞布,哪有铜角子,恐怕是虱子蛋,都搜不出几个。

白术这人,性格豪爽。白术说:“不客气了!”扯着众人进来,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四六二十四,扯开肚皮就装。没到半个时候,一木桶白米饭,一壶谷烧酒,五个小菜,风卷残云,连一个油星子,都不肯放过。最后半口黄花猪肝汤,白术端起大海碗,喝得尽了底。

白术自嘲道:“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一众扮禾佬,像猛子张飞一样,不厚道地笑了。

路上,白术说:“党参,你这个朋友,当真要得,如不嫌欠,从今以后,你我兄弟相称。”

砂仁挖苦白术,说:“有吃有喝,哈哈哈,当然是好朋友,亲兄弟。”

“砂仁,你这几句话,讲得太出格了!”白术并不觉得尴尬,憨厚一笑,说:“话不能这么说,不仅仅是吃了党参一餐饭,我白术就想巴结他。党参老弟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注定是个做大事业的人,这一点,你们敢怀疑他吗?”

白术的话,说得大义凛然,个个钦佩。

到了黄材铺,月光早已爬到半天上。一群扮禾佬,寻到一个废弃的庵堂。

庵堂的门口,窗口,屋内,到处是蜘蛛丝。月光下,铜钱大的蜘蛛子,像太上老君,守在八卦阵的中央,虎视眈眈,盯着不之客。

砂仁折下一大把黄荆条子,顾不得斯文,朝蜘蛛网一顿猛扫。

黄柏捡来一抱干柴,茅根抱来一捆鲜艾蒿,猫公藤,醉鱼草,轻轻地放在干柴之上。瞿麦用火石打上火,吹火堆吹气,立即有大股大股的浓烟,四处乱窜,薰得大群蚊子,死的横死,飞的乱飞。

党参没有带干粮,瞿麦把自己的荞麦粑粑拿出来两个,递给党参。白术想,到了明晚,轮到自己,拿小麦子粑粑,给党参吃了。

半夜里,茅根听到黄连说:“茅根哥哥,我来了哎!”

茅根恍然惊醒,揉着眼睛,看到窗外,浅浅的月色下,黄连穿着白色的长纱裙,头上擎着一把白色的羽绒伞,羽绒伞上,开满一圈栀子花。黄连像个仙女,袅袅娜娜,缓缓落下,轻手轻脚,粘附在茅根的身上。

茅根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血液,在全身上下奔腾,向心脏的方位,冲去。

茅根问:“黄连妹妹,天空那么高,你不怕掉下来吗?”

黄连说:“傻哥哥哎,你不晓得,梦里摔不碎的,斩不断的,掰不开的吗?

茅根吻着黄连,问:“心肝肝肉肉,你晓得梦是什么东西做的吗?”

黄连说:“我猜想,是灵魂,是渴望。”

一忽儿,乳白色的天空下,飘来一朵缓缓移动的红莲,黄连一跃,跃到红莲花的中间,抚摸着乌黑的长辫子,踮起脚尖,轻轻地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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