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之前总是隐约感觉玄鹤对九年充满恶意,果然不是错觉,这鸟看?九年的时候怕不是眼珠子都在淌血。
九年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自甘堕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里面?的逻辑关系,他倒也?不生气,只淡定?将这莫名扣来的罪名还了回去:“你?观我自甘堕落,我见你?亦如是。”
“我自甘堕落?哈哈哈哈!你?懂个屁!这是我的‘道’!”玄鹤笑?声?凄厉,像是试图说服九年二人,又像是在质问上苍,“鹤千岁则变苍,又二千岁变黑,谓之玄鹤……三千岁的玄鹤啊,多么了不起,可成为玄鹤之后呢?”
“我自生出灵识那日便立下宏愿,必以此?身成就仙位,为此?我苦心孤诣三千年,无一日忘形懈怠。我以为修成玄鹤之身是我成仙的开始,可老天却告诉我,这便是尽头了。”玄鹤再度平静下来,周身气息却比刚才?妒恨到面?目扭曲时更?加危险,“我不服。”
“我不认。”
“我踏遍世间道观庙宇,遍寻飞升之法,可恨世人愚钝,修者不求进取,不思极乐长生,竟贪一时之功将逝者甚至精怪奉为神明。”玄鹤冷哼一声?,极为不屑,“自此?我便明了,修行飞升一途只我一人独行。”
“好在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让我阴差阳错得到一块通天犀。通天犀也?果真不负盛名妙用无穷,燃之使我短暂到达另一个层次,虽可惜失传已久,但也?令我寻到一线生机。”
那一线生机不必说,自然就是灵犀。
玄鹤看?着听了他的话后神色出奇沉静的二人,笑?着道:“我知九年大人对我用自甘堕落一词亦是一种惋惜。”
“可我是鹤,天生便该飞于九天之上,既如此?,为我垫脚的是云还是其他东西又有什么分别呢?”
卿白简直叹为观止,从未见过比玄鹤还要纯种的坏逼。
‘其他东西’,那些?被虐杀被镇压被当做饲料困在不见天日的池底的女子、那些?被欺骗被背叛被当做修行资源惨遭灭族的灵犀,落在玄鹤口?中,竟然只是供他垫脚的‘其他东西’。
他算是看?清玄鹤此?人了,心比天高却自恃志向远大,为了他那狗屁‘宏愿’可牺牲一切可牺牲与不可牺牲,只是牺牲的都是别人,成全的却是他自己。
说白了就是……
“你?苦修多年,一朝功成失去人生目标很正常,要实在闲得慌可以找个工厂拧螺丝。”卿白言辞恳切地胡说八道,“何必报复社会搞无差别犯罪这一套。”
玄鹤脸上冷笑?一滞,想说他的人生目标从来都是飞升成仙而不是简单的修成玄鹤,不要看?低他的志向。
卿白根本不管他,继续道:“而且你?自己短见薄识偏执成狂便罢了,怎好以己度人批判他人选择?龙族喜好自由不愿上天给那些?神明当牛做马做坐骑扎着你?那颗上赶着白送的心了?”
卿白深知,对于玄鹤这种打心底不把人当人、不把命当命,除他之外世间皆蠢货,肆意妄为把他人性命当饲料与一次性消耗品的绝世傲慢鬼,指责他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说再多正义之言,道再多回头是岸都没用,他是不会知错的,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形成一套只利于己的‘是非对错’观,且坚不可破。
既然如此?,扎心就得对准他最疼最在乎的地方扎。
果不其然,卿白这话一出玄鹤好不容易戴上的平静面?具再度扭曲破碎。
玄鹤出离愤怒:“你?懂什么?飞升成仙本就该是世上所有灵兽修者的大道!是你?们背离了道!”
卿白头一歪:“这大道要真有那么好怎么会只有你?执迷于此??”
在玄鹤开口?的前一秒卿白再次故意打断:“退一万步讲,若世上所有灵兽修者都一心向道,那就更?轮不到你?飞升了。”
“不管是神话传说还是古籍记载,像你?这样?只长年岁不修功德的禽兽之流,除了被打杀便只有被驯服收做坐骑的下场,连个天兵天将都混不上。”
说完,卿白还扭头寻求九年认可:“是吧?”
九年虽然很想问卿白都看?了些?什么古籍,但显然不是时候,他只好记在心里,先?点头应是。
得到九年认可,卿白心情?舒畅了不少,施施然给已然破防的玄鹤最后一击:“而且也?没有谁天生就该在九天之上,不信你?低头看?……曾经被你?拿来垫脚的‘东西’如今已经啃掉你?的脚了。”
玄鹤下意识低头,这才?震惊的发现,那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骷髅头竟然已经将他双脚啃噬殆尽,其中最完整的一个甚至已经爬到他腰间,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如此?后知后觉……不是迟钝大意,是天意亡他。
玄鹤眼前一暗,手一松,跌下建木。
……原来,他也?早在深渊之中。
骷髅头们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蜂拥而去,如一张黑色大毯轻轻落在玄鹤残破不堪的躯体上,然后嚼骨吸髓,如摆大宴。
业火
卿白虽然就是奔着诛玄鹤的心去的,但效果如此显著反倒令他不安了,直觉有诈——玄鹤好歹也活了三千多岁,搞了那么多事害了那么多人,心?理怎么可?能这么脆弱?几句话就能让他‘撒手人寰’?
这不安一直延续到建木之下突然?火光冲天——玄鹤自燃了。
即便悬停在?半空,依然?能清晰感受到?下方尖啸烈火带来的热度,卿白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心?中?不安虽散了,吐槽之心却死活压不下去:“玄鹤说他苦修三千多年,莫非成果就是把身体里的水分和血液都炼成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