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施玄为什么能找到这里?禁卫军首领刚刚说过孟南箫那边被人闯入,封翊不认为对方在骗自己。
在伤势未好的前提下,一夜之间从宫中赶来这里,施玄凭什么觉得他能把竺晏从封翊身边带走?
他脑海里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又被怀里人压抑着的咳嗽打乱了思绪。
两人打斗时扬起了不少尘埃,屋里的桌椅也在过招间变成了碎屑。竺晏似乎很是不适,浑身颤抖地咳着。封翊也顾不得施玄的攻击,格开对方便查看怀中人的情况,着急的呼唤脱口而出。
“竺晏——”
下一秒,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封翊恍惚地低头看去,恰好看见竺晏惨白的脸色,和指尖鲜红的血。
那枚施玄最开始射出的暗器,正安静地夹在竺晏指间,握住它的手虽然无力,却足以牢牢扎进封翊的胸口。
竺晏压抑着喉间的痒意和血腥味,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细细的汗珠自额头渗出,一时竟说不出封翊和他谁更痛些。
“你该让我走的,封翊。”
病弱摄政王12
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封翊的衣裳,顺着竺晏的指尖蜿蜒而下。
封翊苦笑一声,似乎毫不在乎皮肉绽开的疼痛,总比不过被心里的痛。他索性握着竺晏的手,微微用力,把那枚本就不大的暗器捅得越深。
“太傅还是心软了,”他又怕割伤竺晏的手,轻轻把人拉开,“如果真是想我死,只要说了就好,哪里需要太傅这么委屈自己?”
竺晏看不见那人,自然也看不见封翊明明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颤抖,但始终不肯松开怀里人的手。
他抿紧了唇,用力推开面前踉跄的人。施玄见状立马上前去,看到竺晏眼上的布条,眼中划过一丝无措:“王爷——”
“不用那么叫我了。”竺晏像是受够了再在这里纠缠下去,示意施玄扶着自己,看也没看地上的封翊准备离开。
封翊终究还是没忍住:“晏晏。”
他想这么唤竺晏已经很久了,从当年冷宫看见竺晏第一眼,便觉得这才该是对竺晏的称呼。但竺晏不喜欢,他只能把这藏在心里。
现在,他只是觉得要是再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封翊,好好当你的皇帝吧,别再来找我,你我也再也没有关系了。”
竺晏没再看他,只是拉了拉施玄。男人会意地将人打横抱起,很快便消失在了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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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施玄将屋内的灯点亮,见竺晏不适地眯起眼避光,担心地劝道,“您要不歇歇再看吧?”
竺晏本想回答,却感觉喉间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才挥手示意自己无事。
他接过封翊递来的热茶抿了两口,觉得体内刻骨的寒意散去了些,才问道:“怎么样?”
施玄面露难色,似乎不知怎么回答。竺晏倒不意外:“说吧,他又发了什么疯?”
距离施玄带着人逃出小屋已经过去三个月,天气越来越暖,竺晏的身体却并无多少好转。不过或许是曲太医的药有了作用,眼睛倒是渐渐恢复了视力。
但依然常常手脚冰凉,咳得严重时还会咳出血来。偏偏竺晏又不把自己身体放在身上的样子,施玄怎么苦劝,他都不以为然。
天色渐暗,如今夜晚还是有些凉意,施玄便帮竺晏把支起的窗户合上。他站在窗边,无意识地攥紧拳头,避免竺晏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有时施玄甚至觉得,竺晏就是在等什么,等一个再也没有留恋的日子,就能抛下一切离开这世上。
“站在那里做什么?”竺晏突然出声,施玄连忙收回思绪,关了窗户回到屋内。
他们现在藏身的小院的孟南箫当年为竺晏准备的,可惜后来发生了那许多事,这里便也搁置了。
施玄闯进宫中见孟南箫的那次,就是为了确认这里的位置。
说来讽刺,孟南箫当年想着少年爱看书,他一介武将却没兴趣,就收集了不少书籍在这里,想着一并送给竺晏,如今兜兜转转,倒是又回到了竺晏的手里。
但竺晏的心思并没有为此放松许多,特别是施玄回答了他的问题后。
“封翊他——”施玄悄悄打量着竺晏的神情,见他脸色平静,实在看不出是何心情,犹豫再三,终究是不愿违背竺晏的意思,“前几日又在朝上当众将一个言官抄家流放。”
“因为那人当朝要求封翊严惩摄政王竺晏,将多日不见身影,懈怠帝王的人抄家流放。”
竺晏垂眸:“然后呢?”
“然后听说有人以摄政王向来心善为由为对方求情,封翊才又改了主意,只换成了罢官,子孙三代也再不录用。”
但这对于官员来说已经够狠了,竺晏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摇摇头。
其实这才是封翊最初的打算吧,后面那个以他名义求情的人,想来也是听了对方命令才敢求情的。
这就是封翊那日归朝后隔三岔五就要做出的闹剧,露出些许关于竺晏的消息,再将敢借机攻击竺晏的人狠狠惩处。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议论起阴晴不定的封翊,就连民间都有传言。反而是竺晏的名声不知为何越来越好,甚至有人说,封翊还没做到那么过分,全是因为有竺晏劝着。
可事实怕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竺晏如今都不知所踪,哪来什么劝着封翊的说法啊?
施玄看出他心情不好,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自从两人藏在这里后,竺晏就再也不许他提起摄政王之类的事,就连称呼都不得不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