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外头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
此时站在屋檐下看去,雨落在池子里,落在荷叶上,也落石板面。这一刻,有着说不出的安宁之感。
晚饭是钱瑛和吴婆婆一起做的,选的也都是沈庄特色的食物。
顾曼晴这一顿胃口大好,吃了不少的饭。当然,这其中最喜欢的还是卤豆干。
和在外面吃的不一样,钱瑛的做法更入味。也更有……家的感觉。
饭后,钱瑛和他们一起在廊下坐了会儿。
“热不热?”
顾曼晴还没开口,钱瑛就拿了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风。
“奶奶,还是我来吧。”
顾曼晴拿过她手里的扇子,朝她挪了挪,随后轻轻摇着。
“我呀,还是喜欢扇子。再热点,就吹风扇。他们总吵着要给我装空调,我不习惯,没让装。不过,你们年轻人肯定是不习惯。”
顾曼晴笑着:“我小时候在外婆家也没有空调,夏天呢就在外面铺个草席,直接躺着。大人呢给我们摇扇子,现在想想,那时候也不会觉得热。”
钱瑛慈爱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在屋子里切西瓜的沈聿修,低声道:“起初,我还以为你是那小子找来敷衍我们的呢。不过,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顾曼晴垂眸,看着她轻轻握住自己的手。
“我们家是没有什么门第观念的,两个人真心相待就够了。我看你也是个实心的孩子,我也没有什么其它说的,只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人的一生,能遇见都不容易。”
顾曼晴的心似被触动一般,说不出的感慨。
此时,沈聿修端了西瓜过来。
“聊什么呢?”
钱瑛慢慢地起身,示意他坐下道:“聊你呢,你不是说要用我那套汝窑茶具,等着,我这去给你取。”
沈聿修忙将东西放下:“奶奶,你不是要吃西瓜吗?先吃了再去,我也不着急。”
钱瑛摇摇头,不争气地看了眼自家长孙,示意道:“这么好的氛围给你了,你还不接,真是没长进。”
不是……我怎么就没长进了……
沈聿修一脸茫然,回头就看顾曼晴笑得正欢。
外面雨潺潺,夏日夜意正浓。
钱瑛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木盒。
沈聿修起身,双手托着接了过来。
“好了,我先回房间。”
钱瑛没有多言,只留给他们俩一个优雅的背影。
“沈聿修,我现,你的性格也有点随奶奶。”顾曼晴帮他捧过木盒。
再看去,他已经从屋子里拿了炉子。
“为什么这么说?”他一边起火,一边问道。
顾曼晴挨着他,压低声音道:“傲娇。”
沈聿修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骄傲。”
两人并排坐着,沈聿修小心地将檀木盒子打开,又将里面的茶具悉数取出。
一共五件,一件茶壶、一件茶海,一个过滤,两个杯子。造型古朴简单,釉面看着就细腻纯净。
“这杯子是后来配的,这个名雪隐杯,那个叫古月。”沈聿修慢慢地将东西摆好,“原先配的茶盏被我爸拿去了,这是他后来还的。”
顾曼晴细细看,她对汝窑的了解并不多,约莫只有从前在文学常识里听到。
汝窑,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因窑址位于宋时河南汝州境内而得名,居“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宋徽宗本人偏爱汝窑,说是一日他做了一个瑰丽的梦。
那梦中大雨乍歇、天空将晴时,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天青色划入眼际,醒来后也终不可忘。于是写下一句诗,拿给工匠,要他们烧出这样的釉色。最后,还是汝州工匠技高一筹,烧出这玄之又玄、带着诗歌与文艺色彩的天青色。
“雨过天晴云破处。”
沈聿修听她念了一句,温和道:“其实也有考证认为,这句诗的原出自明人谢肇淛的《五杂俎》,是五代后周世宗柴荣为柴窑瓷器而下的指示,有载:“世传柴世宗时烧造,所司请其色,御批云:‘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顾曼晴恍然,喃喃自语道:“果然,故事里总会还有故事。”
“这种天青色的釉非常难烧,一定要等下雨的时候才开火烧。并且温度和湿度都刚好,才能有这种最美的天青色。”
顾曼晴托着腮,细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