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整个家明显风格不同的是挂在客厅正中的一副十字绣。
是绽放的艳丽的一片紫色,绣着几朵盛开得最灿烂的鸢尾花,美得惊心动魄。
沈桎之挑出绷带、碘酒、以及一些药酒和消毒用品,盖上了药箱,池煜回过神,转头看向他,想了想,还是压下了心底的疑问,不想让自己显得太逾矩。
怎知沈桎之倒先开了口,说:“这是我妈妈绣的。”
池煜这次倒不止是礼貌而是发自内心地夸赞了:“阿姨的手好巧,好漂亮,是鸢尾花吧?”
沈桎之点了点头,没多说,示意池煜坐近一点,问:“具体哪里疼知道吗?”
池煜脑子里回想鸢尾花的花语,想不出,又开始分辨自己身上哪里疼,也想不出。
池煜很老实地讲:“好像哪里都疼。”
沈桎之顿住了,掀起眼皮把池煜从头看到尾,什么都讲不出,懒得骂,从旁边拿了棉签和碘伏,说,先处理手臂上这些。
池煜手臂和脸上都好几处伤口,沈桎之用消毒酒精冲了一遍他手臂上的擦伤,又用棉片细心地擦掉嵌进皮肉里的脏东西和碎石头。
刺鼻的气味混着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发酵。
池煜疼得整个人都发抖,低低地发出抽气声。
沈桎之握着他的小臂,不让他挣扎,有力的五指下包裹着池煜白皙的皮肉。
太瘦了,他一掌居然也能圈完整个小臂,沈桎之用棉签轻轻地擦着那处伤口,眼神瞟到他的整只手,青色的血管从细细的手腕爬上来,像蛇一样,然后断在血淋淋的擦伤处。
沈桎之的心情又差了起来。
池煜的伤比想象中的多太多。
能看见的基本都是擦伤,看不见的基本都是被狠狠踹了或者打了的。
让池煜掀起衣服,他还吭哧吭哧害羞了半天,最后慢吞吞又不情愿地伸出手,揪着衣摆,慢慢往上卷。
沈桎之一开始有点烦,想直接伸出手帮他掀开,不知道磨叽什么。
当校服一点点被掀起,池煜露出腰腹的时候,他又不讲话了。
池煜等了一会,没见身后人有动作,又觉得露出来的皮肤被空调吹得有点冷,抖了抖,转过头,说,“你来啊。”
沈桎之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微微低下头,观察了一下大概的伤,自己伸出手把背部的衣服往上撩,看见池煜的背上有密密麻麻的鞭痕,还很新,估计挨打没几天。
沈桎之沉默得池煜心里都发毛,但池煜也不知道要讲什么好,他知道沈桎之一定看见了。
他有一点害怕沈桎之会问他,又有一点害怕沈桎之真的什么也不问。
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自己一只手掀起衣服,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目光空空地看着前面发呆。
他还是没想出鸢尾花的花语是什么。
沈桎之没有问,他用碘伏棉签擦过那一道又一道的鞭痕,棕色的药水蜿蜒地流淌在池煜可怜的背上,快要流到腰眼的时候又及时被沈桎之用棉签摁住,往回擦。
池煜一直抖,沈桎之不好像刚刚一样摁住他。
后背和腰哪里能摁?
于是沈桎之的语气凉凉的,命令池煜:“不要抖。”
池煜哼哼唧唧地呻吟:“有点痛,你轻一点。”
池煜讲话太怪了。
沈桎之想骂人,却又不想把话题引到下三路,忍了又忍,还是闭嘴。
他说,被打成这样不会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吗?
池煜很委屈,轻轻偏过头,想看沈桎之,又被对方摁回去,说“别动”。池煜只好一动不动,背对着沈桎之解释:“其他被打的地方我都有处理的。只是背部我够不着,也看不见,所以一直没怎么管。”
沈桎之叹了一口气:“去找医生啊,怎么笨成这样。”
空调打得有点低,池煜的后背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感觉冷冷的,碘伏也冰凉,可是摩擦生热,沈桎之的手也很温暖,不小心靠近或者碰到的时候,池煜都察觉到后背有股热源。
这种感觉很奇怪,还有点难受。
池煜形容不出来,只能感觉心跳变得有点快。
后背处理完了,便准备处理前面,池煜转过身子,发现面对面更没勇气掀衣服了。
池煜支支吾吾:“其实前面没挨打。”
沈桎之:“少废话。”
于是池煜掀起一小片布料,沈桎之看见他小腹都青紫一片,被踢的。
沈桎之有点生气,皱了皱眉,话都到嘴边了,怕太难听,又咽下去了。
池煜很懂得察言观色,看见沈桎之又生气了,自己便忍着不吭声了,发抖的幅度都小很多。
“你不是三好学生吗?家里还不满意?为什么打你。”沈桎之装作平常地发问。
他想,都一起在实验室两个多月了,作为池煜的师兄,这样关心的问话应该算不上很冒犯。
池煜想,他果然猜出来了。
池煜沉默了有一会,好在沈桎之很耐心地等着,甚至停下了动作看向自己,池煜便不得不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