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池煜和苏虞绮玩的很好,课间找她吐槽这件事,苏虞绮倚着栏杆,很大声地感慨:“池小少爷,何不食肉糜啊!”
池煜似懂非懂,却也不再主动问起沈桎之,他宽容大量,权当沈桎之有身不由己之处,便原谅了对方的两头奔波与心不在焉。
沈桎之的事业步入正轨,真正接触到沈氏最内部的秘密,自己也感到心惊胆战。工作不好带回家,他便每天在公司待在半夜,第一次穿了正装去开股东大会,他心里都想发笑,想到自己身份证上甚至不到二字开头的年龄,感觉这个世界荒谬得可怕。
即便那样他也没想过放弃同池煜一起走下去。
连他自己都讲不明白原因。
如果说是否真的很爱科研,沈桎之扪心自问,并不是。
他只是从小对此感兴趣,且有天赋,便这样一步一步走了下来,顺畅又漂亮的大道,没有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以拒绝。只是如果要讲爱,大概还没足够。
他对科研并没有多少爱,沈桎之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看见面对科研一腔热情与热爱的池煜的时候,不由自主对池煜点头,邀约对方往后一起走。
他是一副外人称赞漂亮的画,残缺的部分只有自己知道,他将池煜找来,填补自己并不完美的色彩,很小很小的私心,却一扎根便长为参天大树,再也没有回头路好走。
他决定不去探究其中原因,生理的本能让沈桎之抗拒寻找感情。
好在他早就走了保送,无需再为学业忧心忡忡,何况那个夏天刚刚好是高考结束的暑假,他们安心窝在那个并不大的出租屋,为那场最后的比赛紧张准备。
那间屋子是三室两厅,其中一个客厅变为实验室,堆满零散的材料,每日吃完饭走几步就能开始改造机器,池煜自我调侃,说好像进厂打工包吃包住的那些人。
沈桎之当时在洗碗,闻言探出头,讲:“我可不给你发工资。”
池煜便笑,拿一个机械手给他摆出竖中指的手势,很大声回应:“那你真的很黑心,明明这头家现在只有你在工作,我都还在念书,你招童工啊这是!”
沈桎之听他讲“这头家”,恍惚间都以为自己回到在香港念小学的日子,心里天马行空想池煜真是融入得很快,手上却很迅速不受控制地打碎一个碗。
池煜吓一跳,说,没真让你给我发钱,用不着这样。
沈桎之配合他演戏:“那你以后工作了记得补贴家用。”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沈桎之那天晚上失眠,想到自己户口本上其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觉得好笑,又想到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家”,竟然想哭。
池煜其实也没尝过“家”的滋味,却很愿意把这个小小的出租屋慷慨地给沈桎之当作家。
一个月,三十天,两个人像家人一般相处。
有时候早上沈桎之要上班,起得早,给池煜下楼买早餐。
池煜很爱吃楼下的肠粉,说以前没怎么试过,不知道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样好吃的东西。沈桎之便去排长龙,一般等十几二十分钟,快的话可能五分钟,然后拎着一盒肠粉上来,喊池煜起床。
池煜一开始不肯起床,控诉沈桎之扰人清梦。
沈桎之看了一眼时间,其实很想掉头就走,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了下来,解开西装的袖口,把袖子挽起来,熟练地给肠粉倒酱油,然后端到房间让池煜闻味道。
池煜立马从被子里冒出来,像雨后春笋。
池煜讲:“你这样很违规吧,哪有这样诱惑人的!”
沈桎之笑了笑,催他去洗漱,说吃完再回去睡回笼觉也不迟。
池煜爬起来,乖乖地去洗漱,出来发现沈桎之早就走了,只剩下餐桌上的一碟肠粉。他慢慢地吃,又觉得没刚刚闻到的那么香了。吃完他静静地望着空着的那张椅子,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睡回笼觉,从口袋掏出手机发信息给沈桎之,好心地问对方有没有吃早餐。
沈桎之秒回,打字很快,说:吃了,奶黄包,你明天要不要试试。
池煜一下子心情好起来,回答他:“要!”
沈桎之也并非整日没空。
他有几天很空闲,能一天24小时都同池煜窝在家里跑数据,忘记吃早餐后连午饭也忘记吃,池煜的操作变了形,小满在地板上跑来跑去,摔了好几跤。两个人捂着有点痛的胃,后知后觉,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于是去厨房一起做饭,一个人淘米另一个人切肉,好在肉提前拿出来解冻,不然真是要喝西北风。
池煜听到要喝西北风,小少爷脾性又上来了,说:“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饭店吃啊,何必自己做。”
沈桎之用锅铲的柄敲他的头,很不满:“池少,我这点工资养活这个家不容易啊!”
池煜笑嘻嘻地躲,说:“你怎么还没出戏。”
沈桎之停下来动作,挑了挑眉,讲:“原来你觉得我俩是在演戏。”
这句话别有深意,池煜自己想了几秒,反而眼神很真诚:“不敢不敢,我俩一定比真金白银还要真!谢谢你担起这个家,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呢!好幸福啊!”说完自己又在那里笑半天,像小孩子。
沈桎之这次不敢笑,他潜意识回避池煜的坦诚,不明白怎么有人能把类似爱的情感那么大声表达。
这次他没打碎碗,因为在切菜,好在心态也比上次稳了很多,也没切到手。
第二天两个人就去外面的饭店吃饭了。
是房东阿姨推荐来的,据说本地菜很好吃,两个人驱车半个小时,差点以为要进深山野林了,好在最后找到了那个农庄,发现外面竟还真停了不少私家车,里面也坐满了人。
池煜一边往里走一边感慨,G市人为了一口地道真是不择手段。
等菜上来他就不讲话了,往嘴里塞白斩鸡,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好想在这里养老。”池煜讲,“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跑深山也要吃这一口了。”
旁边的大叔听到,乐哈哈凑话,讲:“这可是走地鸡,不喂饲料的!肉特别有劲!”
池煜不太听得懂,眼巴巴看着沈桎之。
沈桎之似笑非笑,转过头,切换成粤语,三言两语和大叔聊了几句,回过眼发现池煜的眼睛亮亮的,一脸好奇,问:“你原来也会讲粤语。”
沈桎之给他夹菜,很漫不经心:“不然你以为我以前在香港念书怎么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