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桎之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瞥了一眼在旁边玩玩具的池煜,坚定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的。”
于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沈桎之盯着手表,到了点就催促池煜洗漱并上床睡觉。
池煜睁大了眼睛,坐在地上愣愣的,问:“我还以为家长不在家,我们要玩一整晚。”
沈桎之不为所动:“不可以,我们要按时作息。”
沈桎之的房间是瓷砖地板,很冰凉,家里还开了空调,但池煜很爱坐地板,于是他找来书给池煜垫屁股,免得着凉。池煜此刻很伤心,把屁股下的书抽出来,往旁边的墙砸去。
池煜嘴一撇,开始在地上打滚:“我不要,我想和吱吱玩!吱吱陪我玩嘛!”
其实池煜才该是谈判的好手。
他前一秒撒娇打滚,可怜巴巴地望着沈桎之耍赖,后一秒又开始讲道理:“我们可以先玩一晚上,从明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先一个晚上嘛!我才刚来吱吱家,开心的睡不着的!”
沈桎之一下子没了办法:“好吧。”
两个人从傍晚呆到深夜,中间当然还是被沈桎之赶去洗澡了,换上睡衣后就一起窝进沈桎之的床上,被子是丝绸触感的,滑溜溜像条蛇,从池煜的皮肤上舔过去,让他整个人都发麻。
沈桎之帮池煜吹头发,吹风机的热气烘出来,把池煜烤的热乎乎,眼神却还是湿湿的,同沈桎之对视的时候总让沈桎之想到小狗,于是沈桎之有时候会伸出手盖住池煜的眼睛。
池煜不知所云,就会在沈桎之的掌心里拼命眨眼,睫毛挠得沈桎之手心发痒,不得又放开他。
池煜以为他在逗自己玩,乐呵得不行,在床上滚了几圈,很快乐,乖顺的头发乱糟糟地炸开。
他有两个哥哥,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在家里的时候甚至能明显感受到一些尊卑顺序,不像亲兄弟,反而像成年打工族的上下级,说话交流基本都只有命令与执行。
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同一床被子里,过了半夜关了大灯,开一个很小的暖光床头灯。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物理漫画书瘫在枕头上,黄色的光映下来,黑白的线条也柔软起来。池煜看到一半犯困,跟沈桎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小孩子要讲的可太多。幼稚园老师哪个最帅最高,哪款冰激凌最好吃,连载的动画片到了什么剧情。
有时候沈桎之讲话很爱逗池煜,外人看来甚至会觉得他在故意呛池煜。
池煜却很明白沈桎之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第一次见面就蹲在池煜面前为池煜的伤口擦药,还把自己喜欢的玩具给池煜玩。再比如现在,池煜偷偷转过头去看沈桎之,他很耐心地听池煜东讲西讲,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很轻地在笑。
池煜瞬间就转回了头,耳朵红了一点。
他们第二天真早起了。
早上七点阳光都太灿烂,池煜被光线变化闹醒,迷糊地半睁开眼,很娇气,把头往被子里埋,万分努力地躲着早晨。
不过他真忘记旁边睡了一个沈桎之。
沈桎之被他脑袋拱了几下,很快就醒了。
他把池煜从被子里揪出来透气,又伸出手给池煜捋额头前睡得湿哒哒的头发。
因为怕着凉没有开太低的空调,没想到G市的气温还是太高,而且小孩子本来就身体燥热,一觉睡醒后背都微微潮湿。
池煜翻了个面继续贪心地半睡半醒,听见沈桎之起床去洗漱,心里不太高兴,却还是闭上了眼睛躺着。他真不太喜欢被人扔下,不过也习惯了。
但是过了好一会沈桎之又回来了。
池煜当时几乎都快再次睡着了,意识也不清晰,只感觉沈桎之凑过来,带着一股薄荷牙膏的味道,冰凉清新的。
他太难形容了。沈桎之的靠近好像炎热夏日大汗淋漓时遇到的一捧清水,池煜瞬间就醒了,连呼吸都通畅起来,轻轻转过头,看见沈桎之拿了一条毛巾给自己后背擦汗。
池煜感觉心口像飞上一只蝴蝶,翅膀扇动,挠的心轻轻发痒。
没有人这样细致对过他。
池士擎对他已经比两个哥哥要宠溺一点,不过是因为他年龄最小,而且嘴甜,以为他可以走仕途。池煜对此没太大概念,却隐约明显察觉出父母并没有几分真情实意对待自己。
池煜想了想,还是爬了起来,当一个不赖床的好小孩。
何慧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跟沈桎之同款的洗漱用品,昨晚用的时候不太仔细看,池煜早上刷牙的时候却盯着它发呆,想,如果沈桎之真是自己哥哥就好了。
这当然不可能成为现实,却可以短暂成为避风港。
一起下楼买早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见到沈桎之惊讶了一下,说好久没见小之啦,去哪里啦?
沈桎之牵着池煜的手,乖乖回答:“出去玩了。”
阿姨不太了解他们家情况,信以为真也不多追究,只是好奇地多看了池煜两眼,讲:“这个男仔好得意(可爱)哦,是你朋友呀?”
池煜有点紧张,手心都出了汗,很轻偏头看了眼沈桎之,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桎之表情一点没变,也看了看池煜,像是在判断身边人是否有阿姨口中讲得那样可爱,过了几秒才笑了笑,说:“是我弟弟。”
于是他们从好朋友变成兄弟,甚至前缀没有表字辈,遇到人真的介绍“他是我哥哥弟弟”,不是表哥表弟、堂哥堂弟,是哥哥,弟弟。
池煜跟着他的新哥哥沈桎之度过太快乐的几天。
他们穿梭在这个城区的大街小巷,从日出到日落。
G市的夏日太炎热,两个人就干脆都只穿着小背心和短裤,甚至第一天快下午的时候就被一个老爷爷半劝半笑买下了人字拖,从此出门就好像海边度假,特清凉。沈桎之随身携带小书包,还给池煜的后背掖了一条小毛巾吸汗。
两个小孩实在太矮,池煜的记忆里全是巨大的绿树、高高的一群大人,以及数不清的腿从身边经过,他踩在城区的彩色砖块上,跳着色走,不是红色的不走,盲道不走,井盖不走。就这样一蹦一跳,沈桎之随着他蹦,反正跑不掉。
池煜跳累了,或者回到繁华一点的市中心的时候,沈桎之就又会重新牵起他的手。
“一手汗。”沈桎之低下头讲。
却没有松开,就那样湿漉漉地握住,热乎乎的皮肉好像都在呼吸,池煜被牵着,快乐地奔驰一天的心就总有落地之处,安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