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苦恼的皱了皱眉,道:“我的意思是,虽然他在为我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在他眼里我和猫猫狗狗也没什么区别,帮我说话也只是因为他偶然泛滥的同情心或者为了他那温柔善良的贵公子人设罢了,其实他那时遇上的不是我,而只是一条狗,他也会那么做的”。
许洋认真的看看他,又轻垂下了眼眸,说:“他和你不一样……”
这是她第二次重复这句话了,这次栖迟挑了挑眉,问:“哪里不一样?”
许洋:“你看人的时候,是真的把每一个人都当人看的,至少在你眼里,人就是人,每个人都一样”。
唐溱难得的把视线投在那姑娘脸上,这点她倒是看得明白。
许洋的话还在继续:“他不分场合的挥洒他那虚伪的同情心的时候,每说一句话,我的心都沉一下,因为苏薇薇看我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再之后就是我预料中的折磨,但是司昇闻还是不放过我,他更加对我好,更加对苏薇薇不假辞色,苏薇薇就变本加厉的……你不知道,我跪下来求他,我让他离我远一点,我或许就能好过一点,可是他呢,他一点都没有收敛,甚至在我被轮奸后才匆匆赶到,他可能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在操场上那么多人的面前狠狠的骂了苏薇薇一遍,然后当着她的面把我抱了回去……后来……”
她轻轻摸了摸脸,道:“后来我的脸就成了这样了”。
栖迟闭了闭眼睛,他并不知道司昇闻是不是真的出于真正的同情心做这些事,但是并不妨碍这个人脑子不大好的事实。
“后来他也成了霸凌对象,你知道吗?”
“我知道一些,但是我不在乎了,那时候我每天一睁眼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直到有一天,有个女老师路过的身边的时候告诉我学校的小河有路可以逃出去,我就跑了……”
栖迟一愣,问:“那个女老师是谁?”
“陆玫”。
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半晌,许洋才抬头看向栖迟:“你说怎么才算是活着呢?”
这是栖迟曾经问她的问题,她在认认真真的求教,眼中是切切实实的困惑。
栖迟站起身,放松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坐着有些发僵的筋骨,漫不经心的说:“我也不知道。”
“……”
“你还记得你给我上的第一堂课吗?”
许洋一怔。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他转头看向唐溱的方向,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对视,却默契的仿佛没有任何阻隔:“于我而言,在三千世界,婆娑六界,但凡可思,可闻,可观,可感,就算活着,只不过每个人想活成的样子不同,才有了这么多酸甜苦辣和无尽选择吧……”
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轻声说:“谢谢,我懂了……”
他从来没对自己的经历和人生做出任何评判,没有同情,没有否认,没有厌恶也没有赞同,只是平平淡淡的坐在审讯桌后听完了自己简短肮脏的一生,这对她来说却是最大的尊重,她第一次感受到生而为人应有的尊重,她突然明白,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意义吧。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进了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水杯里,她突然想起从学校里逃出来回家的那场暴雨,她从天亮站到天黑,雨没有一点小下来的趋势,低矮的土胚房从窗户漏出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在脚下,母亲带着和蔼的笑意用家乡话说:“多吃点,长得壮点好娶个好媳妇”。
而哥哥嫌弃的说:“我不爱吃,别给我夹”。
她站在门外,低下头看着雨水滴在脚边,那带着土色的泥水泛起的涟漪仿佛和杯中的涟漪重合。
她又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张岳山,男,67岁,妻子宋玲月,儿子张穹,女儿张月,儿媳苏薇薇。”
小朱警官打量这个苍老的男人,觉得这学校是不是都普遍老的比较快。
“说吧,名扬中学实验楼的大量不明尸体和器官是哪来的?”
张岳山眼睛里带着血丝,他是凌晨被从家里拖出来询问的。
不愧是千年的狐狸,他表面没有漏出一点端倪,疲倦道:“警察同志,说话要讲证据的,你说的什么尸体我不知道啊”。
莫荻:“……”
小朱:“……”
把一众尸体化为飞灰的唐溱正和栖迟往学校走,栖迟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栖迟:“……”
栖迟:“莫荻你别激动,咱们不是有照片吗,再说那些器官不还在吗……”
莫荻:“我特么……”
他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说:“司昇闻的事他没撂,你去找一下陆玫,之前我顺着报警电话查到了司家人,报案人说他和陆玫是男女朋友联系”。
“我已经在她家门口了,先挂了”。
莫荻:“……”
好的。
莫荻现在只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要在当地的政府做手脚之前收网,否则很可能功亏一篑。
“陆老师你好,我是警察,找您了解些学校的情况”。
陆玫看着大早上门口这两个俊美的男人,有点懵,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温声说:“请进”。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无疑,她可能是刚被叫起来,还穿着睡衣,模样有些慵懒,风韵十足,只是美丽的五官被一层黑气盖着,看起来有种不祥的感觉,这次的黑气较之前见她竟还要重些。
“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