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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他就在那个祠堂中,送走所有人。

他以为自己及冠,母亲便会为他张罗着议亲,十几岁远离故土提剑战场,再回来,却在祖坟找到了母亲的墓。

四四方方,极小,在为家主准备的偌大墓穴前,显得那么局促逼仄。

只有家主亡故,夫妻同葬时才可共入棺穴,若主母提前离世,便得在别处下葬,等待家主身故。

对于父亲,燕羽衣没什么特别的记忆,他和自己一样,效忠澹台皇族,没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是个极其无趣却拥有责任感的男人。

“醒了?”

经夜纵情,打仗也没有这么累过。

燕羽衣睁开眼便看到萧骋披着寝衣,捧着一卷书伏在他身旁阅读。

他们共用一枕,挨得极近,幸而枕头够长,容得下两个人。

燕羽衣依稀记得床上应该放着两个,萧骋用它来给自己垫腰,适应后便翻腾得不知被踢去哪了。

“喝水吗。”萧骋见燕羽衣不说话,以为他口渴。

燕羽衣摇摇头,身体的不适大过于口腹,他饥肠辘辘却无心饮食,满脑都是自己在床事后,入眠梦见的情景。

他梦到无趣的父亲兴致勃勃,竟有心情询问他是否有心上人,闲暇得放下案牍出去走走,也寻得母亲一道用膳,母亲怨他陪伴太子的时间比陪伴她这个母亲还要多。

事实上,父亲只会催促他尽快成熟,讲许多大道理,用他所经历的约束自己的儿子,并且要求他青出于蓝。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家事的沟通,全是繁重的政务,枯燥又无聊。

但燕羽衣还是羡慕父亲,他心无旁骛只为洲楚。

自己却被诸事扰乱心神,战场杀敌,千钧一发之时,竟也凭白生出退缩,不愿再做燕氏少主的念头。

而关于母亲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她哭的时候远比笑更多,燕羽衣每次见她都心情不好,索性减少见面的机会。

崇拜父亲,眷恋母亲。

疏远母亲,厌恶父亲。

二者看似相悖,实则诡异合理。

燕羽衣抓着薄毯起身,牵动昨夜伤口,四肢百骸的酸楚令他微不可闻地蹙眉。

“嘶。”

他与萧骋要水喝,伸出手,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空气中躲藏的春花气息若隐若现,是属于自然的馨香,比那些人工做出来的香料好闻百倍。

萧骋下床去取,折返回来手中还端着一叠玫瑰酥饼。

他递来的水也是花茶,燕羽衣就着萧骋的手喝,温度正好。

景飏王难得愿意伺候人,燕羽衣也惯会指使,两人没怎么交流,动作却十分默契。

燕羽衣看着玫瑰酥饼,拿起只看不吃,闻了闻味又放回去。

萧骋以为他不喜欢:“吃点别的垫垫肚子,这几天只有我们两个在这,稍晚些我去做饭。”

“渔侍卫呢。”燕羽衣诧异。

萧骋答非所问:“鲜花饼也是本王做的。”

他特别强调:“新鲜出炉。”

这里没有别人,皆得自个劳动所得,萧骋言下之意是——

这碟糕饼也是他亲自下厨?

燕羽衣:“你什么时候做的。”

“自是伺候燕大人后,本王连夜烹制。”萧骋抱臂,笑道:“大人不赏脸尝一口吗。”

将军府对燕羽衣的期望,大到政务应酬,小到衣食住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吾日三省吾身已成寻常。

若想抵抗欲望,首先便得戒断外来之物,略有些滋味的糕点或是什么新鲜玩意,燕羽衣只知其滋味,在家中教导先生的看顾下,略浅尝一口即可,不可多食。

除三餐外,他几乎不碰什么额外的东西。

品茗近几十年成为世家贵族们竞相攀比追求的技艺,因此,燕羽衣获得了烹制饮用的允许。

当克制成为习惯,经年累月,习惯养成再也难改。

萧骋见燕羽衣犹豫,捻起一块放入嘴中说:“担心有毒?”

燕羽衣摇摇头,说:“不是。”

“上次食用鲜花饼还是在。”他偏头陷入回忆,良久,才道:“七岁。”

“什么?”萧骋诧异。

西洲人有年节食用鲜花饼的习惯,春夏蜜渍新鲜花瓣,秋冬在节气时分开启烹制各色佳肴。

燕羽衣长得不像正宗西洲人就算了,吃食竟也奇怪。

“那你平时吃什么。”萧骋出声询问。

燕羽衣认真想了想,自己只是不被允许吃零嘴而已,膳食还是正常用,荤素搭配样样周全。

景飏王这样的人,皇后膝下独子,一看便是自小放纵,无拘无束没什么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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