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扯起嘴角道:“陛下挺适合光头。”
“还……怨恨我吗?”司默寒问,以一种春风化雨的柔和语调。
这是此人擅长的事情,叫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司默寒前脚扯着丞相的手说人家是自己毕生最为钦佩之人,回头就派一队死士趁夜将丞相满门杀尽。
他也见过司默寒收下邻国国王亲自献上的女人,那眼中满是痴迷,国王一转身,司默寒的痴迷就变成冷冷的鄙夷。
他第一次见司默寒时还是一个小乞丐。
司默寒拦住他,和和气气地递给他一碗粥。
他探着脖子看了一眼司默寒手中的碗,认得出粥里的海参,知道那东西贵重,没敢接,只摇摇头:“我没有钱。”
司默寒端着粥往前递:“不要你的钱。”
“不要钱的最贵!”说完,他转身跑开。
想来,那便是他第一次忤逆司默寒。
那时阿捡还未破壳。
司默寒的侍卫抢走了他衣襟里裹着的鸟蛋,他磕头求司默寒还给他,司默寒说:“我不知下人对你做这等恶劣的事,我这就把那颗蛋还你。”
说完,却将蛋高高抛向了他。
但凡他反应慢一分没接住,那颗蛋便摔碎了,这世上就不会有阿捡了。
可笑的是,身为小乞丐的他,望着司默寒那张故作无辜的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以为司默寒是真的想把鸟蛋还给自己,至于为何用扔的,大概是因为司默寒不知道蛋会摔破吧。
因为没有对司默寒存下怨恨,以至于后来被司默寒收为亲兵,他只有满心感激,司默寒亲自授他拉弓射箭,他对司默寒也是真心地尊敬。
想的有点多,岑浪摇了摇头,回答司默寒的问题:“我不怨恨你。我怨恨的是这天下苍生,陛下还排不上号。”
司默寒上前一步:“惊鸿……”
岑浪立即抬手比划“打住”的手势。
私下里,司默寒总这样喊他,他现在一听司默寒出声就犯膈应。
二人面对面站着,岑浪笑吟吟地开口:“我也问陛下一个问题,当年陛下到底为何杀我?”
“你要反朕。”司默寒道。
他难得能与司默寒站得这么近。
不是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与被乞丐拒绝掉那碗海参粥的太子殿下。
不是台阶之下的护国将军,与龙椅之上的皇帝。
也不是擦南天门石像的九重天杂役,与一重天的无寒尊者。
岑浪抬起手,脑子基本没转,身体先行完成了许久的夙愿他扇了司默寒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街道荡起响亮的回响。
手掌微微发麻,岑浪十分后悔他打得太轻了。
司默寒脸上自然到极致的假面裂开缝隙,露出几分真实的震惊,与阴鸷。
“你我都知道,”岑浪道,“我绝不可能反你。”
司默寒:“朕……”
岑浪早就提前备好,一扬手又一巴掌扇过去,嘴上直接套用南海玄女的话:“尊者忘了自己是和尚了?皇帝不过是你历劫经历的短暂一生。”
说完,岑浪还想再打,这回慢了,只听司默寒怒道一声“放肆”,朝他推来一道红色的光。
那光击在他胸口,登时如同胸口上被碎了一块大石,五脏六腑全挪了位,站不稳摔在地上,一口血呛了出来
还给他附送了一串咳嗽。
咳完了不见好受,两边心肺烧着了似的。
岑浪抬眼看司默寒,司默寒已经收起了那片刻的真实,不过可能没想好表现出什么情绪合适,只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不动。
有时候,他也觉得司默寒可怜。
司默寒总是在演,他分辨不出,只好不论司默寒说什么,都默认为假的。
“算了。”岑浪摆了摆手,坐在地上仰头看司默寒,“我守平远城七十五天,你允诺过答应我任何一件事,现在还算数吗?”
“算。”司默寒毫无犹豫。
“好,”岑浪道,“你手里有没有返魂果?”
司默寒:“有。一颗。你要它做什么?”
岑浪:“你只说给不给。”
“给。”说完,司默寒摊开手掌,白光乍现,一枚杨梅大小的蓝色圆果赫然出现在司默寒手掌之中。
司默寒:“我不管你是要救谁,你拿它去救人,然后跟我走。”
岑浪挑了挑眉梢儿:“跟你走?尊者想带我去哪儿?”
司默寒:“你杀虐太重,随我回道场修习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