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这样,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也没事,但真要帮忙后也许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就没人再说话了。
陆知言也清楚,他脸冻得发红,却还是仰起头冲他们笑盈盈地道了谢:“叔和婶子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房子也还能勉强住,再不行我去周大哥家里凑合两日,等雪停了再把屋顶补一补。”
他睫毛上落了一层雪,一眨眼簌簌的往下掉,却还笑的很温柔,一双含情眼里看不出丝毫怨怼,很是理解的笑着说:“雪越发大了,大家先赶紧回去吧,我再等等书记叔他们。”
几个村民点点头,又说了两句话转身欲走,便见书记穿着个绿色的军大衣从那头撑着把黑伞来了,旁边是穿着一身黑色大棉袄的周炀。
周炀头上戴了顶绿色带毛的雷锋帽,他走的比书记快,长腿三跨两跨,很快便从村民身边擦过,直奔陆知言。
见状,村民只好对姗姗而来的书记你一嘴我一嘴的解释,再隐晦的说两句自己家里有什么事什么事,媳妇娘家岳父岳母又让帮忙杀猪什么的。
扯来扯去,就是没时间过来帮陆知言修房子。
前头修学校就花了大家三四日的时间,虽说是冬天,可乡下人家里活多,喂牛喂羊杀猪打柴,再把家里破烂的地方修修补补,就到了年关。
没人再肯把时间花到外人身上去。
书记也清楚,他叹息一声,失望的看了眼自说自话的村民们,摇了摇头。
周炀不听他们说什么,他径自走到陆知言面前,皱眉看他冻得发红的脸颊和裂开的两瓣嘴唇。
往下一摸,碰到他的手,冰坨子一样的发抖。
陆知言本来在温暖的教室里上课,冷不丁被人叫出来,只匆忙把早晨穿的那件袄子搭身上,连个帽子也没大。
雪落了他一头,染的头发睫毛都白了。
周炀没说话,一手把帽子取下来搭到陆知言头上,看他有些诧异的抬眼看自己。
周炀声音有些低沉,问:“怎么先不去我屋子里待着?”
陆知言摇摇头,就吹了这么一会儿风,他早上本来就疼的嗓子又疼了起来,咽口唾沫都费劲。
风吹的脸冷手冷,陆知言缩了缩脖子,下一秒便有一个拥抱凑上来。
周炀两只手抓着衣襟两旁,打开衣服把陆知言纤弱的身体包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他的呼吸很烫,打在陆知言的额头上,胸膛微微振动。
“我带你回家。”
陆知言眼眶猛的一热,他在风里站了这么久,那些人围着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可就是没人说,走,我带你回家。
眼前被雪压塌了的房子也不是他的家。
只有周炀把冷的瑟瑟发抖的他抱在怀里,帮他遮去了风雪,然后说,我带你回家。
他眨了眨眼,想控制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可周炀那句话让他这么久来故作平静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脆弱不堪。
他才发现,原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也有一个人说,他有一个家。
陆知言想控制住,然而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他不想让周炀知道自己哭了,便把头往他胸膛里一埋,再不说话了。
周炀一手圈住包裹着陆知言的衣服,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知青。
他带着陆知言往对面走,刚好书记一挥手说:“算了算了,你们自己家事多就忙自己家里的事去。”
他心里还是有点生气,一扭头看见周炀揽着陆知言往对面走。
向来冷面冷心的男人此刻动作温柔的不像话,目光落在怀里的人身上,不知怎的,书记眼皮子就是狠狠一跳。
几家村民笑的有些讪讪,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可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说了几句话,便结伴的往回走。
路过周炀的时候,他们还感慨了一句,瞧这两人关系多好,怕是和那亲兄弟都没差了。
要不是陆知青也是个男的,他们都要想这周炀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他们便对周炀笑了一笑,有人就寒暄一句,说:“回头你要帮陆知青修房子,有个啥没得就来给我说一声。”
大家也便纷纷道:“等家里事忙完就过来帮忙。”
周炀脸上表情没多少变化,语气依然淡淡的,说:“不用。”
大家便又有点尴尬了,打了个哈哈后结伴离开。
周炀揽着人进到屋子里,炉子里火将灭未灭,他让陆知言在炉子旁边的板凳上坐着,出去外面取柴火。
书记刚看完陆知言房子塌的程度,两只手背在身后摇着头也进来了,就看到陆知言垂着头坐在炉子边上。
他没多想,过去也一屁股坐下来,从军大衣的兜里掏出他的烟杆子,往炉子火堆里一伸,把上面的烟草点燃了,再把另一头早被叼的发黄的烟嘴子放嘴里,“叭”地吸了口气?
鼻子里冒出一圈烟来。
“我看你那房子还挺严重的啊,”他叼着烟嘴子说:“不过还好,衣服啥的都没事,就是墙角上面的瓦塌了一大块。”
陆知言鼻子堵的难受,他没说话,只把头上下点了点,从鼻子里闷闷的应了声。
书记又说:“眼下还下雪呢,等过几天放了晴,我找村里一些人去给你拉点瓦,再到山上砍两棵树,把屋顶补一补,左右不过半个月的工夫。你就先在周炀这儿住着,”书记打量了一圈周炀的屋子,满意的点点头。
又“叭”地吸了口烟。
“嗯,不错,比起之前来这儿算是有个人住的样子了,就是只有一张床,不过你们也都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