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娘暂居的地方叫做东照庄,是一个农房密集的村子,村子三面环山,良田广袤,一条两丈宽的河如一匹墨绿的绸带从村子前蜿蜒而过,流向远方的田地。
银白土地被流水分成两半,像利刃劈开了一张白纸。
东照庄是京中皇宗的财产,地势好,是距离皇城较近的一处农庄,从出发至到达,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光阴。
羡娘租住的一方四合的青瓦院子,比庄头居住的二进大院只低了一等,确实挺符合她说的做过生意有点小钱的身份。
其时戌三刻,整个村庄灯火正灿,马车行过村前泥石大路,发出嘎吱嘎吱异响,惊动农户家犬汪汪狂吠,叫声由近而远,最终吵成一片。
近路的农户察觉异常,开门来看,见缓缓从眼前驶过的一简一奢两车,简的他们认识,是村西羡娘子的驾乘。
而这……两骏并行锦缎包裹的……挂“苏”字旍旗的是……
莫不是……持圣令横杀忠良的……羽……羽卫指挥使——苏承谏吧!!!
沿途“哐哐”响过一阵关门声,次序递进,竟颇有些悦耳的味道。
“二位先坐,我去煮壶茶来。这大冷的天,劳你们走这么远的路相送,实在不好意思。”进了院,羡娘将兄妹二人请至正厅就坐,“妩薰,你把阿致带去东厢睡,我陪苏郎君和云姑娘坐坐。”
进门便一直抱着娃娃的女子颔首。
下车时光线暗,隐约只看见羡娘的两个下人是身线健实的模样,不清楚他们相貌。
眼下见了光,二人这才看见羡娘说的丫鬟并非年纪尚小的女孩。
叫妩薰的这位女子看起来比羡娘大了许多,约摸三十有余了。
容貌平平,肤色粗黄,腰身笔挺,有着习武之人才练就得出的紧实健美,尽管她从始至终垂首含项,气质也不像是常年低三下四的奴仆。
赶车的马夫是个身材浑实的中年男人,进院时见他腰间配着柄宽刀,他提马灯时晃然见了一下他的面貌,皮肤粗粝黝黑,五官没有值得记住的地方,属于丢人群里就淹没于人群的普通人。
“对了,你去同长富说,让他先燃一盆炭火来给贵人们烤上。”妩薰转身时,羡娘又交代。
羡娘客气两句,掩门下去。
屋外动静渐渐静下,云渡问苏诫:“我知道你没有看上阿致的娘亲,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如果只是为了试探我什么,那你大可不必。”
“方才我也仔细观察了一下,此主仆四人除羡娘子看起来颇有些心机,还有她那个丫鬟可能是个有几分武力的,没什么特别。”
“从与她说上话开始,你就莫名的对她表现热情,这根本就不是你会有做派,所以……你是不是在调查她什么?”
云渡会有此问,是因在苏诫说她吃醋,后又强制拉她在留在身边一起吃饭,如此的反复无常……尤其是在三绝楼,他吃上她失神夹给他的菜后笑得诡异的表情,还有自那之后他突然又不亲近羡娘,而是不断地来关切她,种种这般,更加让她确定他的目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教孩子来相爹的羡娘,而是将计就计拿送上门来的母子来捉弄她,试探她对他的情感。
“凭何觉得我在试探你?又凭何觉得我在调查她?”苏诫淡淡开口。
云渡道:“凭……凭你对我,凭你明知人家有问题还要求着赶着送上来。”
苏诫双手拢于宽袖里,侧眸看着她说话,看她讲话时花瓣一样漂亮的唇缓翕缓合。
许是殓星谷的寒碧台躺的久了,在这寒冷的气候下,她竟是一点也不感觉冷,唇色一直都是妍艳的色泽。
她是他唯一想关注的事物,不管她说什么话,他只选择性地听。
于是,苏诫问:“凭我对你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