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像是已经慌得不知道怎么办。
她这话说得没道理,毕竟那天陆羡渊冒着比这大好几倍的危险,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他就不是那样冷漠袖手旁观的人。
“先别顾着置气,把小孩救上来要紧。”席玉开口说道,而后边拆着手上的绷带,边朝湖边走过去。
陆羡渊看着他的举动,连语气也僵硬了,“你的伤还没好,我……我去。”
他看上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而他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连双手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席玉伸手握住了陆羡渊的胳膊,帮他止住这颤抖,“没事,相信我就好。”
说罢,席玉奔过去径直跳进湖里,而后将那落水的小孩救了上来。
天气很冷,湖水更是冰凉,那小孩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席玉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他一上岸便赶忙提醒,那位母亲用外套将小孩包起来。
“没事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妇人更是泪眼婆娑,看着席玉一个重伤选手,跳水救人,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席玉猜到她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便不必,我只是想纠正你一件事情。”
席玉指着陆羡渊,“他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他在前段时间刚刚救了我,而我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不是怕落水冷,也不是冷漠自私,只是……任何人都有害怕和恐惧的事物,甚至有可能是阴影,你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
妇人被说得无地自容,那落水的小孩也许是后知后觉,忽然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妇人赶忙哄着他,又宝贝似地打算将他带去医院检查一番,抱着小男孩径直往医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直脸色苍白的陆澈看到那小男孩从他身边经过时,不断甩落的水珠,一直往下掉着,源源不断,毫无尽头。
陆澈忽然不受控地尖叫起来,整个人像发了狂一般,一直用双手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席玉被他吓一跳,然而陆羡渊却像早已身经百战,熟练地抓住陆澈的手,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而后将陆澈抱在自己的怀里,任由陆澈的手指抓破他脖颈上的皮肤,留下多道红痕。
“小澈乖,没事的没事的,那不是水。”陆羡渊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陆澈。
陆澈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眶里全是泪水。
席玉愣在一边,有些无措,因为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他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入手。
倒是陆羡渊先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没事,不必内疚。”
席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澈这个漂亮小孩,好似……确实与其他小孩不一样。
他漂亮得过分,以至于让人第一眼,便忽略了他那些不同寻常的动作与表情。
解决了两件事,席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上的石膏已经彻底粉碎了,等会进医院不知道会不会被医生骂。
陆羡渊在陆澈平静下来后,便一直盯着席玉的手,像是比席玉自己还要在意。
进了医院,果然被医生骂了一顿,医生说要重新将石膏拆下来,再上一遍,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又得重新折腾一番,又进了水,等会肯定很疼。
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席玉,“等会换的时候,你叫唤声小点,要是实在忍不住疼,允许你吱两声。”
然而被屏蔽了痛觉的席玉简直无所畏惧,他在心里笑笑不说话,而后自觉地将胳膊伸到医生面前。
然而陆羡渊却一直盯着他,又是那样像是要让对方整个人都住进他眼睛里的那种眼神。
“席玉……”陆羡渊喊他。
席玉微微抬头,有些困惑不解,“怎么了?”
陆羡渊却不说话了。
见医生拿出镊子等操作工具,陆羡渊的眉头越拧越紧,“医生,你会轻一点的,对吧。”
医生忍不住笑了笑,“这轻不了。”
“可他会很疼。”陆羡渊露出难受的表情。
医生倒觉得好笑,“是他疼,又不是疼在你身上,你话这么多?”
陆羡渊便不说话了,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倒是当事人席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然而在医生操作的过程中,席玉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陆羡渊将胳膊送到了自己手心,他一直伸着,就一副好似想让自己抓着的模样。
陆羡渊用那双漂亮眼睛看着席玉……
“如果疼的话,你抓着我的手,我陪你一起。”
他的语气,像是在对一个见面第二次的人讲情话,然而他的表情却严肃到近似古板。
这句话,让席玉莫名感觉,像是冬天湖面开出的一朵冰花,其实它没有温度,可你还是忍不住被它的漂亮所蛊惑……
等席玉的伤口终于重新包扎好,又听了医生好多嘱咐后,席玉和陆羡渊俩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对视一眼,而后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席玉率先开了口,“陆澈他……”
陆羡渊接过他的话茬,“是孤独症,这个病大多是先天的,不过陆澈,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家里的原因,我的家庭情况很复杂。”
席玉心里有些微微讶异,他没想到陆羡渊一个看着非常有距离感的人,会主动跟他说这么亲近的话。
席玉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所有的安慰在疾病面前都没有意义,也许陆羡渊根本不需要他的言语安慰,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对象,亦或者一双支撑着他的手。
席玉看着陆羡渊疲倦的神色,他想,他应该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