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排两人,可能是打累了,正好有人来替换自己,便放缓了对王昶兵的攻击。
王昶兵见机,再一次薅住了他,对着他的脸,哐哐又是几拳。
那个小个子吃痛,胡乱挥舞了几下拳头,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又挣脱王昶兵的手。他退了几步,嘴里带着哭腔,骂道:“你他妈怎么老是打我?我招谁惹谁了?”说完,还下意识地摸了一把鼻子,看到自己手上满是血。
“原来是你小子啊!看来上次揍你揍轻了,今天敢来挡爷爷的道。”王昶兵看着满脸是血的矮个小伙。
这时,那个小个子也看到了王昶兵手中攥着一块布,又一想到自己满手的血,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面罩被王昶兵扯掉了。他下意识地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脸,说道:“你没看见,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平日都住在永宁街,离着好远的,你根本不可能认识我。”
王昶兵内心想笑,对方根本不是住在永宁街的。他只是想迷惑王昶兵,让王昶兵把他当成别人。
王昶兵也没空去戳穿对方的小伎俩,直接说道:“反正我知道你是谁了,找到你,自然也找得到其他几个。我今天没空,等我修为有成的时候,必回来找你们说道说道。”
四人一听,立刻麻了爪,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是好。他们当然是知道仙人的能力,若是王昶兵真的从崇安京回来,别说是他们几个,就是拉上全承泽县,与他有仇的人一起,也不是已成仙人的王昶兵的对手。王昶兵那时想要报复他们,自然是轻而易举。他们原本预防报复的方案,就是戴着面罩,伪装自己,不让王昶兵知道谁是揍他之人。可现在他们中的一个,已经暴露了,想要知道其他几人,终归不是难事。
“怎么,你们还想堵老子么?老子可是在仙籍名册上留了姓名的,要是老子不能按时去报到,失去了修真的机会。老子还会在承泽县,到时候我有的是时间,我就不信撬不开那个矮子的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王昶兵继续威胁着四人。他看四人越来越胆怯,又底气十足地质问道:“怎么,你们不放老子过去,难道还敢灭老子的口吗?”
无论是古今中外,若犯罪团伙的成员暴露了,只有两种解决方案:要么是杀掉看到整个犯罪过程的目击者,或者是受害人;要么就是杀掉那个暴露身份的家伙,避免他被捕后出卖同伙。通常,重大的团伙型犯罪,遇上这种情况,罪犯们会选择这两种方式中的其中一种来解决问题,当然,也会有穷凶极恶之徒,既杀掉目击者,也杀掉自己的伙伴。可这四个人,当街殴打一个地痞混混算什么“重大”案情?他们实际上都是县城里普通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之所以围殴王昶兵,一方面如他们所说,是为了报仇出气,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心中的正义,他们认为自己是代表所有被王昶兵欺负的人,来打击这个多年来为祸一方的大混蛋。所以,要他们去杀掉王昶兵,或者是杀掉自己的伙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让他们将王昶兵暴打一顿,自是没有问题,可让他们真的去毁掉一个生命,他们是怎么也不可能有这种勇气的。
现如今,四个人的气势已经完全被王昶兵压制,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没完没了了,是吧?”王昶兵已经看出四人眼神中的惊惧,大吼一声,道:“趁着爷爷还没酒醒,还不快滚?!”
四个人好像同时被解除了定身咒,立刻转头就跑。其中那个最矮小的家伙,逃跑的时候,还不忘用双臂抱着自己的脑袋,像是生怕王昶兵记住他的长相一般。
直到四人跑远,王昶兵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开始收拾打斗中掉落的行李。所有的东西捡齐之后,他才一瘸一拐地继续向政事堂的方向赶去。
这也就是王昶兵为什么一身地伤,又为什么那么晚才到的原因。他在打架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想着能揍一个是一个,可冷静下来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到疼痛的。他原本确实也想过,等着自己回到承泽县的那天,好好去修理一下这几个小子。可又想到那个矮子,确实是自己曾经欺负过的人,对方跑来揍自己一顿,也合乎情理。这些年来,自己得罪了这么多人,直到现在马上要离开了,才只有四个人跑来算账,王昶兵心底,反而觉得自己今天挨的这顿揍,并不冤枉。所以,他在和其他的同学们会合之后,并没有说出实情。卢世勋问他时,他也只说是在来的路上,为了躲避野狗,自己摔的。
可细心的冯婷婷,看出了王昶兵的伤势并非是狗咬所致,还贴心的拿来了她家祖传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任非我也是出手阔绰,认识的第一天,就邀请王昶兵去烟月楼饮酒庆祝。更为重要的是,任非我和王昶兵,同为承泽县出了名的人物,一个是富家的大公子,身边朋友云集,出身不是商贾巨富,就是各界名流;而另一个则是走在街上人嫌狗弃,出身低微家族不认的私生子。两人生活原本没有任何交集,若论出身和口碑,可以说任非我是天上的云,王昶兵则是地上的泥;或者更准确点说,任非我是天上的彩云,光鲜夺目,王昶兵是茅厕里的烂泥,又脏又臭,至少,在很多承泽县居民的眼中就是如此。可他俩成为同学后,“天上的云”并没有对“地上的泥”有任何的偏见,非但如此,“天上的云”正在亲手帮助“地上的泥”处理伤口。王昶兵混迹街头多年,他能够分辨得出,任非我对他并不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半点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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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昶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友谊感动到了,说话时的态度和措辞都不自觉地生了改变。这让所有见识过他痞里痞气样子的同学很不习惯。
任非我在给王昶兵涂抹药膏时,现王昶兵的眼睛时不时地瞥向一旁的冯婷婷。他似有所悟,假装说道:“哎呀,我说老王,你这脑袋上,头里,怎么也都是包啊。唉,啧啧啧。快解开髻,散开来让我看看。”
王昶兵还没反应过来,任非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没看我手里拿着药么,冯医师的药可不能浪费。”然后,他又转头对冯婷婷说道:“小冯医师,头里面也有好多红肿的地方,是不是可以直接用你的药膏,还是说,要给他剃光了头才行?”
“我来看看。”冯婷婷在任非我还没有询问她时,就已经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她解开王昶兵的髻,轻轻地拨开了他的头,观察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一脑袋的包,可真不少。看上去,你躲‘恶狗’的时候,没少摔跤吧?”
王昶兵口中“嗯”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冯婷婷的问题。他此时表现出往日少有的羞涩,整个身体僵直地坐在那里。他此时并不敢正视冯婷婷,这倒不是怕冯婷婷看穿他的谎言。只是不知怎的,哪怕只是用余光触及她的身影,王昶兵也觉得自己抑制不住地心跳加。感谢任非我刚才涂抹的药膏,很好地帮他遮掩住了脸上泛起的红晕。
冯婷婷也没再多言,直接从任非我手中拿过了药盒,用指尖抿出一点,然后轻轻地拨开王昶兵的头,将药膏涂抹了上去。这些在她自己看来,其实是很平常的。只是,专注的人,身上是会散出光芒的。旁边的学生们,刚才彼此之间还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包括任非我,在给王昶兵涂药的时候,也不忘和旁边的人插科打诨上几句。可当他们看到冯婷婷轻盈优雅的姿态,青葱一般的纤纤玉指,也都纷纷停住了嘴,欣赏着小冯医师为王昶兵疗伤。如此这般,冯婷婷又处理了王昶兵脑袋上其他几处的红肿,也包括任非我之前涂抹不是很均匀的地方,直到感觉所有受伤的地方都完全处理好了,才又将药盒递了回去。
王昶兵闻到冯婷婷身上散出来的,淡淡的体香,似丹桂般淡雅,似蔷薇般纯真。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轻松,无比的安宁。这是一种他从未在别人身边体会过的感受。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王昶兵有些不舍。他没想到冯婷婷这么快就帮自己处理完了头上的伤势,急扯开领口,露出半拉肩膀,说道:“我不光脑袋受伤了,身上也有。”
在场的人听到王昶兵的话,有的“噗嗤”笑出了声;还有的,听说过王昶兵的恶名,以为他流氓的本性暴露了,暗中撇了撇嘴。
冯婷婷听到后,也是双颊一红。随后,她又想起父亲的教诲:医者眼中,没有男女,没有贵贱,只有病人。正当她打算帮王昶兵看一下身体上的伤势时,旁边的张小萱却开口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让姑娘家帮你脱衣服上药,害不害臊?”
张小萱除了查验身份那天和王昶兵有过接触外,并不知道他其实也是臭名昭着。不过,也正是那天,王昶兵的举止谈吐,给张小萱留下了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因此,她便跑出来,替冯婷婷仗义执言。
王昶兵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妥。他其实没有那些龌龊的想法,只是想让冯婷婷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可是,他和那些混迹街头的地痞流氓,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说话时的语气语调,以及情急之下编出的理由,都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不怀好意。于是,急忙改口道:“冯姑娘,张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我的……”他竟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最后憋出了一句:“我身上的伤不疼。”
“不疼你还让冯姑娘帮你看,不害臊。”张小萱嘟着嘴,皱眉说道。
任非我站的最近,王昶兵刚才拘谨的样子,他看得最清楚。他也没想到这个承泽县里光凭名字就能吓哭三岁孩童的王昶兵,居然在冯婷婷的面前,如此的温顺,还被张小萱怼得哑口无言。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帮忙解围道:“天已经晚了,估计过会儿,仙长们得催我们睡觉了。走,老王,你身上的伤,咱们回房间后,我帮你处理。”
冯婷婷则是说道:“没关系的,我家世代行医,在医生眼中,不用避讳这些。”
王昶兵见冯婷婷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急忙辩解道:“冯姑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平日里吵架骂街十分在行的王昶兵,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然后,只撂下一句:“老任帮我上药就行,不用麻烦你。”说罢,他便拉着任非我,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其他学生也起身,打扫了一下地上的杂物。杨淑萍现舷窗外明月高悬,便招呼着大家一起跑到甲板上,欣赏起这美丽的夜景。天空中繁星闪耀,像是追逐着高飞行的白特神舟;大地漆黑静谧,只有飞过村镇上空时,偶尔才能现一点的灯火。此时的白特神舟,好像真的是一艘大船,漂浮在夜晚的汪洋之上,四周一望无垠,脚下的云层,就像大海聚在一起觅食的鱼群。由于没了视差,那些原本恐高的学生也都不再害怕,大胆地站到了甲板的边缘,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又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始犯困了,尤其是费明。他的灵魂虽然三十多岁了,可身体还在育,明显感到了疲劳。况且,他前几天一直都在连续熬夜,编写了一本厚厚的笔记,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容易理解,而且有一定实用价值的基础科学知识,汇总在了里面。临出前,费明将他的这本笔记留给了张小妹,让张小妹组织村中的小伙伴们一起研究。虽然他在从平邻村到承泽县的路上,也小睡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弥补不了之前的亏空,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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