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点东西。”
两个人挤在公寓的单人沙发上,他的手从她的肩头环过,拿餐叉侧面切下一块松饼,连同芒果和黑莓一道叉在叉子上,蘸足了糖浆,喂进她嘴里,自己再吃一口,高糖高热量的美食令人满足地叹息。
老公寓没装空调,只得四片扇叶的吊扇在头顶慢悠悠旋转,带出一丝风来。
可他们并不觉得热,懒洋洋偎在一处,不时亲吻。
“诗诗和老林一切可好?”有痕捉着未婚夫的手,描摹他的指掌。
梁如诗本打算飞来探望有痕,顺便购物,没想到机票都已买好,却因头晕恶心不得不紧急入院检查,医生告知她已怀孕的消息,并叮嘱她近期注意饮食与休息,现阶段暂时还是不要长途旅行比较妥当。
林遂韬喜不自禁,自此更是小心翼翼。
“林太因旅行计划告吹,心中颇多怨气,”傅其默微笑,“老林家中地位江河日下,卑微到尘埃。”
有痕想一想梁与林从前碰到一处便火星四溅的情形,坚称结婚是彼此利用,不由得笑出声来,也不晓得将来谁会先承认自己的心意。
“伯父伯母一切均好。”傅其默长手取过扔在床上的手机,“伯母将你的一幅江南即景拓成绣图,说想绣一幅女儿的作品,希望等你回家时,已经完工。”
有痕侧首吻一吻未婚夫手背,眼角带笑。
她和母亲,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消解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隔阂,慢慢学会接受她们永远也无法亲昵如密友的母女关系的事实。
这样,就很好。
“黄小姐现在几乎天天都跑到我的工作室来,找小丁学装裱,顺便调戏橘总。”傅其默想起小丁和橘总对黄小姐避之不及的态度,有些好笑。
有痕“啊”一声,“黄菲去找小丁玩了?”
失去两个脚趾的黄菲显然不愿意再流连名媛交际圈,无事便跑来找有痕,有痕画画,她也有样学样,拿一支笔,铺上画纸,乱涂乱抹,无人理睬,也能自说自话。
“我从小学跳舞,虽然不专心,可我跳得极好,得过奖。”女孩子一边画画,一边嘀咕,也不管是否有人响应,“冒冒失失跟着登山社的学长跑一趟天山,结果失去两根脚趾,我才发现,原来除了跳舞,我并不擅长什么。”
她跟着有痕尝试了国画,缠着梁如诗又尝试过油画,现在她们一个出国培训,一个怀孕安胎,她就自来熟地跑去傅其默的工作室骚扰小丁,也是个心很大神经很粗的孩子了。
人生大抵如此,无法预知将会失去什么,同样也不能预料会获得什么,正因如此,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好好珍惜。
有痕握紧了傅其默的手。
他似有所觉,微微收拢搭在有痕肩膀上的手臂,温柔的吻落在她眼角的红痕。
老公寓的窗外不知从哪传来一管沙哑男声,深情浅唱:
youknowit’strue
everythgi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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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爱过,就不要说抱歉
“阿婆!阿婆!”小小女童火车头似地冲进院子里,身后远远地跟着她的父母。“吾来窾侬啦!”
吴静殊自藤椅上坐正身体,招招手,将白净可爱的囡囡抱在怀里,“囡囡来啦!”
傅亦一笑眯眯地挥一挥手中卡纸,“阿婆你看我画的全家福!”
五岁的傅亦一皮肤雪白,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甜得令老太太招架不住。
老人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认真戴好,仔细端详囡囡的画。
画纸是一张顶普通的a4纸,用糨糊贴在一张略大些的浅蓝色卡纸上,画上画着爸爸妈妈爷爷和——阿婆。
“全家福呀,怎么把阿婆也画上了?”吴静殊摸摸囡囡头顶。
“因为阿婆和囡囡是一家人啊!”傅亦一爬上藤椅,坐在吴静殊身边,伸出小胖手,指着画上看不清五官,只见一团色块的人物,“这是太公,这是阿婆,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这是猫猫!”
小女孩口齿清晰伶俐,把自己心目中的全家人报了一遍,竖起三根手指,“我这幅画得了三朵小红花!”
傅亦一有些得意。
吴静殊笑容温柔,摸一摸她的头顶。
有痕与傅其默拎着瓜果蔬菜走进院子里。
院中的白兰花正是一年中开得最盛的时候,微风拂过,花香阵阵。
“来便来罢,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吴静殊微嗔。
她两年前心脏做了一次小手术,植入一根支架,虽然表面看生活不受影响,但体力到底大不如前。再三考虑之后,她结束了嘉宝浦江分公司的专家聘用合同,正式退休。
从孙子傅其默处知道她的健康状况之后,傅骧曾提出请江循和她共几个还在浦江的老伙伴到别墅共同养老,别墅里长期配备有家庭医生,也有助理、司机、厨师照顾生活起居。
吴静殊思量再三,还是拒绝了傅骧的提议。
这提议不是不教她心动的,可是人生至此,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一脚去,没必要住在一处,教对方生受又一场死别。
她有多倔强,傅骧是领教过的,所以只好交代孙子孙媳,日常多往她这里走动,家里帮忙的钟点工也有傅家的电话,万一有什么要紧事随时可以找到人。
“囡囡说阿婆最爱吃青皮绿肉瓜和太公自己种的矮脚菠菜。”有痕微笑,把手里拎的菜篮子递给从屋里出来的钟点工。
老爷子这些年除了爱好收藏,便是痴迷种菜,别墅后头一片花园变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