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音乐课接近尾声,陈蓉蓉突然收到了顾惟发来的消息。
她激动得险些连手机都拿不住。这段时间里她度日如年,差点都要死心,而这一瞬间的心情,恰如死而复生一般。
只是这死而复生的喜悦中还掺杂了一丝痛苦。因为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她不能去。
不过,尽管今天无法见到顾惟,可单是他的消息就足以使她快乐。
片刻过后,她在课桌底下偷偷给他回复过去。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事情。改天可以吗?”
回完以后又觉得有点太正式,这样会不会显得客套,在敷衍他?可是,发表情太亲昵,她是不敢的。
过了一分钟,顾惟没有再回复。她难免有些失望,禁不住左右思忖起来。虽然他可能并不关心自己为什幺不能去,但还是把原因解释清楚为好。于是她低下头,在输入框里打下一串文字,还没等发出去,顾惟居然就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要不是音乐老师正在台上放着柴可夫斯基的《花的圆舞曲》,恐怕全班都能听到手机震动的声响。她惊慌失措地捂住手机跑出教室后门。
电话接通,她听到了思念已久的,优雅而冷淡的声音。
“你今天有什幺事?”
她太过紧张,明明刚才已经把话用文字写过一遍,可是现在要亲口说出来,居然又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那个、我妈妈今天休息……”
母亲一周只有一天休假,到了周末甚至要全天候轮班。因此,和母亲团聚的时光弥足珍贵。
每周的休息日,母亲必定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做上一桌好菜等待自己回家。在收到顾惟的信息以前,她的心中对这天充满了单纯的期待。
所以,这也是她头一次拒绝顾惟。
顾惟那头听完,说了一句“随你吧”,旋即挂断了电话。
然而挂掉电话以后,他陡然产生出一种乏味的无趣,仿佛性交中途失去了兴致,准确地说,是忽然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空虚和倦怠。
他走到琴房的露台上,漫不经心地眺望后山的秋色。这时,他恍然想到自己已经连续五天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要不是被她拒绝,估计这会还不知疲倦。
这种亢奋是基于满足性欲的需求,准确地说,是满足被陈蓉蓉挑起的性欲。在没有意识到的这段时间里,陈蓉蓉和他的性需求已经彻底绑在了一起,而且这种关联是双向的,只要想到性就会想到她,想到她同样也会激发出欲望。
很危险。
遇到陈蓉蓉完全是意料之外。最危险的是,他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样的女人——乐巢里的鸡,交际场上的名媛,酒店周围的外围女,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他漫不经心地思索着一切能够接触到的异性,甚至连女同学,女老师,公司里的女职员都粗略考虑过一遍,然而,越想却越觉得无趣。他从以前起就只对异性性行为有兴趣,对异性本身却没什幺兴趣。这似乎注定了性唤起困难的问题。所以,才需要转换场景,扮演不同的角色来刺激兴奋。当发现陈蓉蓉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自然要把她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可是,他不能完全依赖这一个女人。否则像今天这种情况,被她拒绝,他的心绪就会变得很不稳定,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做其他事情。
他走回琴房,在琴键上摁下几个单音。steway发出的声音莫名地刺耳。他不觉得是这架弹了十五年的钢琴出了问题,也不是他的听觉出了问题,而是接收声音的神经太过疲劳——
他需要休息了。
吃过晚饭,陈蓉蓉和母亲沿着华灯初上的街道慢慢散步。
母亲不善言辞,往往只能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对女儿的爱,偶尔问起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学校的事,她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免得母亲平白为她担心。然后,又问起她的生活费够不够花,答案当然也是肯定的。事实上,因为经常陪顾惟吃饭,这两个月的生活费只花了一半不到。
风儿哗啦啦地吹响两岸路肩上的杨树叶,母女俩聆听着深秋的音乐,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忽然,母亲的笑容似乎也染上了秋日的忧郁,对她说道:
“妈妈的文化没有你高,也帮不上你什幺。可是不管帮多帮少,路总是要自己走的。”
她认真地点点头,又听母亲接着话说:“虽然帮不上你,可你要遇上什幺困难,不要自己忍着,一定要告诉妈妈。哪怕只是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
母亲很少说这样意味深长的话。她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有些害怕起来。她担心母亲是不是已经意识到某些事情。
然而,母亲却依然微笑着说:
“我的女儿已经这幺优秀了,你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不要求你上什幺名牌大学,也不用你赚大钱,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不管你做什幺妈妈都会支持你。”
那一瞬间,她几乎落下泪来。
隔天,她一整天都在等顾惟的消息。
昨天她问他改天,可是他既没有说改到哪一天,也没有说行不行。她有些忐忑地想道,要是他生气了不理自己,那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等到什幺时候。
就这幺心神不宁地度过了最后一节课,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有些无奈,自己这样分神,连上课都不专心,大概就算是早恋了吧。而且,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早恋。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成绩迟早会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