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乘没再像之前那样叫喊,他知道,让商砚书撑着不完全睡去的不是任何喊叫响动,而是他的存在本身,所以他便只安静地团在对方怀里,竭尽所能地温暖对方,不让对方耗费更多的力气。
风雪肆掠呼啸,天地间一片白茫,极空,也极静,此时此刻,世界上像是只有他们彼此,相互依偎,也相互陪伴。
不知过去了多久,路乘突然感觉风雪的呼啸声似乎渐渐小了些,他探着头往外望,便见到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住了,那么大的雪,按理说该在地面上留下很深的积雪,可他此刻半点雪尘都没见到,反倒见到了绿草青青。
春风柔和吹过,路乘耳朵在风中抖了两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从商砚书臂弯中钻出来,兴奋大叫:“师父师父!”
商砚书重新睁开眼,风雪退去后,他的意识慢慢重归清明,在短暂的朦胧后,他见到了跟路乘相同的景象,也有了同样的猜测。
“这里是……”他跟路乘一起从巨石后走出,看着四周春意盎然的草木,蝴蝶在花上轻轻飞舞。
如传说一般,这里应该就是尘世镜的所在。
镜中问答
“这里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啊?”路乘环顾着周围,他突然向左侧跑去,似乎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这回,他又往右侧跑,在一块凸起的造型稍有些特殊的山石前,他大叫道,“真的是!”
“是什么?”商砚书走过来,他也环顾了一圈,却不觉得这里有任何眼熟。
“涿光山!”路乘回头看着商砚书,“这块石头跟涿光山的一模一样!这周围的景象也跟涿光山的很像,但是它们的位置是反过来的。”
“镜像?”商砚书说。
“对!就是镜像的!”路乘说完,突然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尘世镜和天外镜的功能那么像,现在这秘境的景象也跟涿光山那么像,两者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商砚书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状,他道:“天外镜的位置在哪里?”
“在那边,后山的位置。”路乘依着记忆指了一个方向,但那里并不是他所说的后山,而是一片林地,他意识到商砚书真正想问什么了,又往反方向指道,“镜像的话,尘世镜应该在那边。”
说着,他已经迈着小短腿快跑着往山后走,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尘世镜跟他曾经见过的那面天外镜有什么联系,又或者,二者根本就是同一物。
商砚书跟在他身后,路乘已经努力在跑了,但商砚书也只是将步速稍微加快了一些,便可以超过他,不过他并不像路乘那样急切,只不紧不慢跟在其身后,打量谷中四处的景象。
照着记忆中反方向的位置行进数刻,路乘遥遥地见到了一面嵌于山体中的宝镜,就连这宝镜的外形,也跟他记忆中的天外镜一模一样,甚至它此刻发出的声音,对路乘说的话语,也是如故人重逢般,透着股熟稔。
“你们来了。”苍老的声音在谷中回荡,虽两人离它尚有一段距离,却仍然清晰地在他们耳畔响起。
商砚书眉梢一挑,路乘则直接最后冲刺几步,冲到宝镜面前,尾巴甩得像他的心情一样急:“是你?你到底是天外镜还是尘世镜?”
“镜有两面,一面照天外,一面照尘世而已,在这里,我是尘世镜。”尘世镜道。
所以天外镜跟尘世镜真的就是同一样东西啊,路乘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跟涿光山那么像?”
“涿光山是世外之地,但世外的概念本身就是建立在世界之上的,是以,在尘世之中,仍然有涿光山存在,二者互为镜像,互为投影,个中原理,解释起来很复杂,我想,这也不是你们这回来这里要问的。”尘世镜道。
确实也不是,路乘想到当下的局势,连忙切入正题:“光音天经的残卷在哪儿?”
“这是关乎命数因果的问题,一个人一生只能问三次,你的次数在下山前就已经用尽了。”尘世镜公事公办道。
“你现在不是尘世镜吗?你就不能重新计数吗?”路乘气恼地用他的棉花蹄子踢了一脚镜面,但他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松口的,这破镜子无论是叫天外镜还是尘世镜都是那个脾气。
不过,他不能问也不要紧,毕竟他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不痛不痒地踢了镜子一脚后,路乘就走回商砚书身旁,用脑袋拱他:“你快去问,再问问你的劫火怎么解决。”
“光音天经剩余的所有残卷在哪儿?”商砚书站在镜面前,将路乘方才的问题详尽补充了一下,方才开口。
这一回,镜面起了变化,一阵水波荡过后,镜中出现一副缩略的神州大陆地图,数道光柱在其上亮起,路乘紧凑在镜面前,还没辨清每道光柱具体的位置,那地图竟是已经消失了,镜面中只剩他自己的倒影。
“怎么没了?你快点再放一次,我还没看清呢!”路乘急得用蹄子去敲镜面,“说好了回答三个问题的,你不能这样耍赖啊!”
“没有耍赖,只是这个问题不是你问的,我也不是向你回答,提问的人已经看清了,自然就结束了。”尘世镜的嗓音带上了些熟悉的疲惫感,大概路乘一直恼怒他那说话弯弯绕绕的性格,而它也一直深受这只格外能磨人的小麒麟的折磨。
路乘回头看着商砚书,商砚书点头道:“为师已经将所有位置记下了。”
那就好。路乘松了口气。
“第二个问题,你要问什么?”尘世镜对着商砚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