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将音量声调至最大,放下手机,将时颂今揽进怀里,将他的脸埋在自已胸前。
空荡的空间给哀婉的音乐声加上了环绕混响。
万仞柔声哄着时颂今:“这里没有人。小时,你可以放开声音哭出来。”
时颂今还是死死咬着嘴唇,哭到豆大的泪珠一对一双地不断滑落,浑身都在痉挛颤抖,还是没有发出声响。
万仞像哄小婴儿睡觉般拍着他的背:“小时,你知道外婆去世后会去哪里吗?”
时颂今哭得有些鼻塞,头也有些痛。他有些上不来气,只在万仞怀里摇了摇头。
万仞的温柔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在时颂今耳边呢喃着:“她要去率先安置下辈子的家了,就如同今生一样。”
时颂今闻言却破涕为笑,伸手捶了一下万仞的胸口:“别以为我不知道,刚从热评里面偷的!”
万仞张了张嘴,哑然。
难道小时听到之后不应该是感动吗?!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是说自已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在他愣在当场的时候,时颂今的笑却再也挂不住般倏然垮塌。
他发出了第一声子规啼血般的痛哭。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放声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般委屈又无助。
万仞紧紧抱住时颂今。他明明是希望时颂今能够哭一哭宣泄一下,可是看着时颂今现在的样子,他却心如刀绞,耳不堪闻。
他想要安慰,却又不想安慰。
时颂今积压在心头的东西他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能帮助他宣泄了。
何况,人啊,总是越长大失去的东西越多。
小时候遇见任何一点小事,都只会用哭来解决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已经连哭的能力都失去了。又有几次机会能像今天这样真正地放声痛哭一回?
哭吧,让眼泪将一切离情别绪、云愁雨怨都冲走。希望哭过之后,他的小时可以笑着回来。
不知道歌曲被单曲循环到第几遍的时候,怀里已经沙哑的哭声才渐渐止歇。
时颂今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噎,清澈的瞳孔被水雾洗得透亮,但杏仁眼肿成了核桃眼。
他见万仞胸口的衣襟已经皱皱巴巴泅湿一片,不成样子了。索性自暴自弃地又揪起他胸前的衣服擦了把脸。
万仞失笑:“小时是古希腊掌管天气的神,在我身上局部地区降下了一场大到暴雨。”
时颂今吸了吸鼻子,扬了扬下巴,声音虽然沙哑至极,但是语调确是轻快上扬的,“都赐你沐浴神恩了,还不谢恩?”
万仞在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他的小时,并没有被生活的重拳出击所击倒,也没有被情绪的惊涛骇浪给淹没。
他站起身,向地上的时颂今伸出了手:“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时颂今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被万仞顺势握住。
从今以后,两个人都是没有家的小朋友了。没关系,那两个小朋友就组建一个家好了,互相来做彼此的家庭成员。
万仞牵着时颂今,径直牵进了自家家门里。找的理由是叶子太久没人照料了,自已不放心,想先回去看看。
实则是怕时颂今刚刚多云转晴的心情,要是回到了家看到以往外婆生活过的点滴,又会触景生情。
时颂今这些天属实是累坏了,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被万仞推进了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解解乏。
时颂今乖乖照做。
洗完澡之后,身体的疲惫被温热的水流安抚了很多,时颂今便犯起了懒。
自打上高三以来时颂今的睡眠时间就被压缩了不少,外婆病倒之后更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时颂今真的急需补补睡眠。
从墓园回来的路上时颂今难得可以放心入睡,却还是因为要先解决情绪问题而被万仞打断了。
于是万仞将他塞进了被子里,掖好了边边角角,催促他赶快睡个囫囵觉。
几乎是沾到枕头的瞬间,时颂今便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平缓安稳的呼吸声清清浅浅,万仞轻轻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他带上钥匙出了门,打算出去买点吃的,免得时颂今起来之后现去觅食。
小时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明明只是几天的功夫,却肉眼可见地瘦了。在万仞看来,少年的身形单薄到有些伶仃了。
走到大道上,他却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是黄戴荃。
黄戴荃叼着根烟,单手插着兜,睨了一眼万仞身后的方向:“哟,你住这啊,可让我好找啊!”
万仞对这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感到无比厌倦,他皱紧了眉:“钱不是已经都给你了,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黄戴荃朝万仞捻了捻指尖:“最近手头有点紧。小伙子,念在我和你爸交情一场的份上,再给叔倒腾过来点儿钱花花呗。”
万仞难以置信:“那么大一笔钱,这么短的时间内你都花光了?”
黄戴荃“啧”了一声:“当年被你爸诓得那么惨,叔身上也背了点外债呀!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能帮就帮叔一把呗!”
万仞面若冰霜,转身欲走:“无能为力。”
黄戴荃伸手拽住万仞的袖子,威胁道:“你要是执意不愿意配合,我就只有去找你的家人了。”
万仞将他的手甩开:“你随意。外婆已经过世了,我没有亲人了。你去找我那个死爹要好了。”
黄戴荃听到外婆过世的消息,吃惊地张了张嘴。老婆子如果死了,就只能指望从这个小伙子身上再撬点钱出来了。
他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转:“那你不是还有个姘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