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萧收回视线,笑道:“你做梦的时候我就在了。”
顾星舒起身做好整理了一下衣服,问他:“黄兄似乎很闲?”
“倒也不是闲,只是这里有份牵挂,不来看看总是觉得心有不安。”楚萧起身逗他的鹦鹉玩,“三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此言如同针芒扎背,顾星舒面色骤变,瞬间苍白如纸,他侧转目光,竭力压抑内心的波动,试图恢复平静。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顾某这一身臭皮囊千篇一律,还真没听说长得像谁。”
楚萧喂了哑巴两颗瓜子,哑巴说了声“给本公子剥快点”,惹得他失笑了起来。
“三郎可不是臭皮囊,你可知大楚有位“将军”?”
顾星舒嘴唇发白,他使劲掐着自己大腿,勉强让自己不要动怒,因为以他的身份他根本不知道楚萧是谁。
“……当然知道。”顾星舒盯着他侧影,很吃力地说,“顾星舒将军么,大楚鼎鼎有名的一品镇国将军!”
“对,就是他。”楚萧转身过来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接着拿起顾星舒看的书翻了翻,才说,“你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是吗?”顾星舒见他这样反而镇定不少,“那可是顾某高攀了,顾将军为国捐躯,亲手取了达尔罕的首级,顾某可没这能耐。”
“不不不。”楚萧没有抬头,轻描淡写道,“他并非为国捐躯。”
顾星舒抿唇不语。
“他是叛国而死。”
此言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令顾星舒浑身一震。虽然理智早已预知了结果,但当此人在她耳边亲口道出时,依旧感到如被闷棍击打,内心仿佛翻江倒海,痛苦不堪。
“知道为什么吗?”楚萧看向他。
“……为什么?因为他不该去辽东平叛,不该为了辽东百姓苦战达尔罕差点丢了性命,还是不该认识当今帝都那位?”
楚萧眯着眼睛看他,顾星舒不在意,他起身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黄兄觉得顾某说的可对?顾星舒将军要是当年不要请命去辽东,如今他该有命看看这太平盛世。”
“你的意思是,他后悔了?”楚萧已经勃然变色,他盯着顾星舒的背影,仿佛在意酝酿一场风暴!
“我想,他是后悔的。”顾星舒转身盯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虽不认识这位顾将军,但倒是听闻过他的事迹,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为此丢了性命。”
楚萧也盯着他,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星舒突然就笑了:“黄兄难道不是帝都的富商?”
楚萧只是看着他,但顾星舒看得出来他有一丝不痛快了,那又如何?与他毫无相干?
顾星舒仍然笑着:“顾某并不在意你是谁,既然你是文老板朋友,那我如同他待你一样。只是黄兄以后可要说话谨慎些,顾某待在这顾府茍延残喘多年,还望手下留情留条活路。”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出来,楚萧三番两次来找他,今天又是这般试探,他不能将人得罪了,毕竟他是帝王,一句话可以让顾府全部下地狱。
没想到楚萧竟然如此迅速地对他产生了疑虑,看来他与木公的会面已被楚萧所察觉。难怪木公的态度突变,坚决不再与他有所交集,显然是楚萧已经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楚萧盯着他看够了才朗声笑了起来:“三郎高估在下了,能够和三郎交朋友,是在下高攀了。”
顾星舒并不回应。
“不过呢,三郎你应该对我有一些误解,对刚才说的事情也有误解。”楚萧起身走近顾星舒服,见人往后退,他一把拦住他的肩膀,力气很大,将人固定在自己怀里半搂着,然后对着他耳朵一字一句说,“你应该不知道吧?顾将军,可是当今圣上的人,他们之间,如同顾大人与夫人那般恩爱。”
顾星舒气息不稳,瞪着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将他推开,楚萧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稳住了脚步。
他望着对面还在微笑的人,面容僵硬,漆黑的瞳仁中露出渗人的怒意,只觉泣血锥心,可他又必须强撑着,挺起腰杆来反抗。
“恶心!”
他说罢这句话便落荒而逃,进了屋子赶紧关上门,生怕楚萧会跟进来。
楚萧说“恩爱”这个词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他不爱他,楚萧也不爱他,没有感情,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情意!
往昔岁月,顾星舒亦曾怀揣此念,以为楚萧对他青睐有加,珍视他的存在,愿与他共骋马蹄、同竞技场。身为尊贵的皇子,楚萧甚至不吝以厚礼相赠,仅为换得一把利剑。
然而,历经重生,他方才领悟,这一切不过是幻象,楚萧对他的所有善意都是算计与利用。若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法为楚萧平定烽火,楚萧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他。
楚萧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爱顾星舒?爱他会将他的尸体镇压在他祖宗身下,让他连个胎都投不了,爱他会把他拒之门外乱箭射杀?
从醒来到现在,他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楚萧到底对他是一种什么的感情?
当他得知楚萧知道他没有叛国,却依旧让御林军去围他时,他就很清楚的明白,在楚萧心里,他真的只是个将军,可有可无的将军。
给他至高荣誉又怎样,封他做一品大将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他为了保护其他人将自己推入深渊,碎身粉骨。
楚萧在屋檐下待了一会才走,与顾星舒不同的是,他走时心情似乎很愉悦,好像心口缺了很久的一块,今天终于补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