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也不哭了,想到失而复得的银子,心里难得的也对这个举止粗俗的儿媳妇有了两分好感。
陆老夫人的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越看姝音越顺眼,这个孙媳妇真是娶对了!
她为了这个家如此费心尽力,一定还是想和拓哥儿好好过的。毕竟,拓哥儿这样的好儿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谁会舍得离开他?
姝音可不知老夫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做这些可是有目的的,不然谁要管陆家的烂摊子?
“祖母,我把这些借据和借款拿回来也费了不少功夫,您可否答应我两个要求?”
陆老夫人脸上挂着笑,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你说。”
姝音刚想开口,陆老夫人却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警惕道:“和离的事不许再提。”
姝音撇撇嘴,很想甩袖子走人,但想到杜姨娘的要求,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这次想说的是关于三妹妹的婚事。我知道府上前不久给她定了门亲,只男方快要知天命,与三妹妹年岁相差太大,甚为不妥,希望祖母能退了这门亲。”
陆老夫人略略沉吟,其实她也觉得不太好,只是朱氏坚持,加上男方能给的聘礼确实丰厚。不过,现在拓哥儿媳妇把府上亏空的钱找回来了,陆家也就没必要给庶女定这门不太体面的婚事。
“好,就照你说的做。过阵子,我会以三姐儿要守孝的名义拒了这门亲。”
好在朱氏的丧礼把定亲的流程耽搁了,现在退亲也还没多大麻烦。
姝音微微施礼,“多谢祖母,我的另一个要求也和三妹妹的婚事有关,希望祖母允许她与杜家二房的三子杜朗定下亲事,择日交换庚帖写下婚书。”
陆老夫人察觉出不对了,隔房的嫂子哪会对小姑子的婚事这么上心?
陆承舆也觉得她干涉太过,虽说她对自家妹妹如此上心他很高兴,只她这样还是欠妥,遂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三妹妹的婚事自有大伯父、大嫂安排,无需你操心。”
陆老夫人心下略有些不快,声线也冷了些,“你三妹妹还要守孝,她的亲事我和她父亲以后会看着办,不用你做主。”
这话说得不客气,姝音并不生气,一脸平静地说:“祖母做决定之前还是先见一个人吧。”
话音刚落,杜姨娘就在阿满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陆老夫人诧异,“杜氏,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杜姨娘嫣然一笑,那张惨白的脸上绽放出异样的神采。她推开阿满的手,挺直着脊背走到堂屋正中,意味不明的目光逐一扫向所有人,从容道:“妾身有话想说。”
陆老夫人的眼皮又抖动起来,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这一个两个的哪有这么多话要说?
她阴沉着脸,语气强硬:“有话以后再说,今儿大家都累了,都散了吧。”
杜姨娘不为所动,依旧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悠悠道:“您不让我在这里说,那我就去外面说?”
话语里的威胁大家都听出来了。
陆老夫人咬着牙,忍着气,“你说!”
“玉娘!”毫无存在感的陆大老爷陆峥冷不防地大喊了一声,眼神仓皇。
杜姨娘轻蔑地瞥他一眼,勾了勾唇,云淡风轻道:“朱氏是我杀的。”
灭口
朱氏是我杀的。
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惠宁堂响起,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无人说话。
半晌,陆大老爷踉跄着站起身,抖着声呵斥:“玉娘,休得胡说!”
“我没有胡说。”比起面貌激动的陆大老爷,杜姨娘完全是一派泰然,她笑了笑,坦然道:“那天夜里她又叫我去伺候,我就悄悄在她燕窝里下了毒。”
陆大老爷已然站不稳,瘫倒在座椅上,茫然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恨她!”杜姨娘几乎是脱口而出:“在陆家这么多年,我谨守做妾的本分,从无争宠闹事,所求不过是我的琬儿能嫁个好人家,不用像我一样在后宅苦苦煎熬!可她呐?因为缺银子就要把我的孩子推入火坑,毫无慈母之心!”
“我去求她,跟她说我可以给她钱。父亲现在对我很愧疚,应该愿意给这个钱的,只要她给琬儿和我娘家侄子定下亲事,杜家肯定能出更多的聘礼。”
杜姨娘讽刺一笑,接着道:“可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她用那种好笑的眼神望着我,跟我说她虽然很需要银子,但更想看到我不好过!”
陆大老爷哽咽:“别说了,你别说了……”
陆老夫人其实已隐约察觉到点什么,她在内宅沉浮多年,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但碍于杜家现在的地位,对这件事她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丧礼过后再敲打杜氏,却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坦白。
“杜氏,大夫说你痰迷心窍,伤寒发狂,我让人带你下去,以后不得出碧落院!”陆老夫人板着脸,肃着声:“屋里的人都听好了,今儿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
杜姨娘却不领她的情,决绝道:“我没有疯!人就是我杀的!毒药也是我——”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陡然一变,捂着心口痛苦地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嘴巴、鼻子、眼睛缓缓流下。
姝音忽然意识到什么,焦急地跑向她,“姨娘,谁给你吃了什么?”
“玉娘!”陆大老爷一声哀嚎,跪倒在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大喊起来:“玉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杜姨娘用尽力气抽出自己的手,冷淡看他一眼,咬牙道:“陆峥,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