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之焓后知后觉也许那天说错话了。
下午下班后,祁之焓疲惫地坐在工位上,同事都走完了,工作室空空荡荡,他累到不想动,趴在桌子上,目光自然落在周三锋空的位置。
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宋今俞已经给他盖上了外衣。祁之焓还很惺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恍惚间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宋今俞坐在他面前,朝他主动展开了手臂,这一刻祁之焓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埋到宋今俞怀里小声的啜泣起来。
宋今俞抚摸他的后脑,他知道祁之焓在委屈。无缘无故少了这么多年的记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愿意告诉他,都在暗示他过往不重要,要活在当下,可谁来理解他的孤独和无奈?理解他一路走得半推半就,不知所求?
“祁之焓,跟我回去。”宋今俞托起他的双颊,替他拭去眼角的眼泪。
那天祁之焓跟宋今俞回了城堡。
一个星期后,李瑞单独找了祁之焓。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李瑞犹豫半响,开口问道。
祁之焓摇了摇头:“三哥没告诉我。”
“那你有他的消息吗?”李瑞声音明显变低了。
祁之焓缄默,李瑞在他的沉默里愈发孤寂,缓缓转身离开。
在他即将走出视线范围时,祁之焓突然叫住他:“瑞哥,三哥这周五约了我去福山寺。”
李瑞倏地停住,转过头来,扬声道:“谢谢!”
这天天气晴朗,宋今俞刚应付完宋解屿,电话还没挂陆允淮就急急忙忙冲进来,一开口就是让他支二十万给他。
宋今俞挂断电话,深沉地看他一眼,“你又不证明自己了?”
陆允淮愤道:“妈的,我找到姜时了,他在运城开了家蛋糕店,我这次非用钱去砸死他不可!”
“你悠着点吧,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你又要作什么死?”宋今俞闻言,皱眉斥他。
“呵,作死?”陆允淮冷笑一声,“这种睡了就提裤子走人的渣男,就该给点教训,不然他还以为谁的感情都这么好骗!”
“……”宋今俞忽然咳了咳,别开眼,不轻不重道:“那也不一定,万一……是你技术不行呢?”
陆允淮气愤上头,正要接话,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气红得能烙铁了,辩道:“我?我技术不行?!你在开什么——不对!!”
脑子一咯噔,陆允淮顿时收了惊怒,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起宋今俞来。宋今俞迭腿坐着,一副唯恐他发现不了的样,加上刚才似曾相识的腔调,分明是在赤裸裸的炫耀!
他这时才回想起来,刚进门的时候,听见了什么订制对戒的,陆允淮登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艹,你特么……特么太牛了吧,你和学霸都……都又到那一步了?”
宋今俞不满地瞥一眼过来:“什么叫‘都’?这是我们情侣间的正常进度,你懂什么?”
又是这该死的熟悉感!陆允淮一口牙酸,他就不该多余问,还给他显着了。上一次一起心酸的时候还是难兄难弟,这次见就变成他自取其辱了。
“把钱给我!”陆允淮咬紧牙关,满腹的辛酸都变成一句咬牙切齿的命令。
宋今俞自然不会跟他计较,拾起车钥匙打圈儿,随手在座机上拨了电话给李秩,递给陆允淮,说:“找秘书,我去接他回家。”
陆允淮满身怨气,一把夺过电话,宋今俞兀自下楼去找祁之焓了。
来到72楼,迎面遇到工作室的领导朝他点头,宋今俞微微颔首径直去运营部门外等候,隔着百叶窗发现里面没人,宋今俞打开手机才发现祁之焓给他留了一条消息:我今天和同事约了去福山寺,一会儿你不用来接我了。
宋今俞浑身一震,蓦地朝门口跑去。
掩在青葱古木里的寺庙沉寂肃然,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往上直通山门,隔断了山下的灯红酒绿。
大雄宝殿香火旺盛,祁之焓站在殿外,抬眼望去,周三锋缓缓跪倒在蒲团上,李瑞站在他身后,立在他们头顶的是庄严雄伟的三世佛。
香烟缕缕飘散,三世佛各持掌印,代表了过去、现在、未来,面容模糊在缭绕的烟雾里看不清。
祁之焓默默离开,穿过右边的廊庑。
药师殿后是讲法堂,堂内大师在讲法,一众僧人闭目盘坐。祁之焓在讲法堂一侧四处观看的间隙,就下堂了,穿着僧服的人有序出来,散在了堂前。
他无意间和讲法的大师碰了一眼,那大师朝他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想挂祈福带。
祁之焓侧头望去,他方才停留的地方,不远处正好是一棵挂满飘带的参天古树。
那大师已有请路之意,祁之焓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点头随他去了。
到堂内取了一条祈福带,祁之焓执笔写心愿时却迟迟下不了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以前去教堂礼拜,祁初望让他在纸上写忏悔,然后交给忏悔室里的神父。
可他交给神父的纸上一片空白。
笔尖积聚的墨汁晕到红色丝带上,祁之焓恍然间回神,丝带上只留下了一圈墨迹。
他把笔放下,捋好祈福带,转身和大师说好了。
大师看着他但笑不语,片刻后带着他往古树边去。
飘带垂如柳丝,尾端坠着铃铛,密密麻麻地系满枝头。祁之焓走近那棵参天的古木,漫天的飘带迎风而动,铃铃铛铛的铃铛声像咒语一样包围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