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皇宫里依旧灯火通明。进了宫里最后一道门,楚牧便下马一路疾行至御书房。他是相信卫风的,即便无法击退叛军,也能牢牢守住,待南方战事缓和后,华魏便可再回过头来收拾叛军,可竟出现出师不利的情况,其中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曲折。
初夏凉风习习,却吹不散人心头的焦躁。行至御书房门口,楚牧寻了一处空旷的地方,猛地双膝跪地,对御书房内朗声道:“臣未能为圣人分忧,请圣人责罚!”
晋元帝在御书房内冷哼一声,仍专注于手中的奏折。楚牧也不恼,圣人有气,做臣子的自然要受着。稍后赶来的平公公见状急切地去敲御书房的门,道:“圣人,楚统领一直在外跪着呢。”
因马不停蹄地赶了个来回,平公公已然气喘吁吁,好多年不曾这么紧急了过微胖的身体显然有些吃不消。他拉了拉袖子,擦干脸上和脖颈处的汗水,再次敲了敲门。这种关键时刻,圣人可不是置气的时候。
“请楚统领进来吧。”晋元帝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语气仍然不佳。
楚牧站起来,将压皱的衣服整理平整才走向御书房。平公公将御书房门打开,楚牧经过门口时对平公公略施一礼以示谢意。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奏折翻动的声音。楚牧进门后,转个弯来到晋元帝面前,再次跪于地面,道:“臣楚牧恭请圣安!”
“楚统领自己看看吧。”晋元帝甩出军报,“刷拉”一声落在楚牧面前。
楚牧眉头一跳,不用看便知军报内未写什么好消息,但他还是拿起军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卫风虽然拦截住叛军的道路,但首战吃了败仗,隐有丢失阵地之势。楚牧道:“臣愿将功赎罪。”
“监军来报,说楚家军里有一种名为‘火药’的东西,威力巨大,怎不见楚统领拿出来与大家分享?”晋元帝沉声道。楚家军竟然私藏威力巨大的武器,难不成早有反叛之意?
楚牧心下了然,晋元帝真正的心结在这儿。私藏武器不上报,是对皇权的极大挑衅。一旦猜忌的种子种下,楚家军的地位将岌岌可危。楚牧重重叹口气,“火药是早年间臣意外得遇一位高人指点才得到的。先前使用成效并不好,臣一直在完善,因这次事态紧急,卫风才拿出来使用的。未能及时上报,是臣之过。”
楚牧未将火药配方呈于御前,是因为一直想着邴宛宸的话。火药威力太大,造成的士兵伤亡远远超过战事本身的意义,可此刻这个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晋元帝紧皱的眉头略缓了缓,但依旧盯着楚牧,仿佛在掂量楚牧话语里的真假。楚牧跪着,神情坦坦荡荡,不卑不亢,令他放心下来。半晌之后,晋元帝道:“朕命你即刻出发平叛!祝楚统领得胜还朝!”
“臣领旨谢恩!”楚牧双手交迭,重重扣了三个响头。说完,他将禁军统领的玉牌和虎符高举过头,送到晋元帝面前。此刻之后,他不再是禁军统领,而是恢复成统领楚家军的上将军。
出了御书房,原本藏于体内的气势释放出来,楚牧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随时扑向敌人。平公公见冷峻凌厉的楚牧,感慨不已,只有楚家军才是楚牧真正的归宿。虽迫于皇命困于王都,可豫澜城从来没有困住楚牧的心。
直至楚牧的背影消失在皇宫尽头,平公公才收回目光。他又看了看御书房,两朝皇帝能得楚家如此忠心不二的臣子真是一大幸事。
丑时,楚牧回到房间。邴宛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楚牧浑身充满萧肃之气。她拍了拍不安分的小行安,起身帮楚牧脱下铠甲,问道:“宫里什么事?”
楚牧止住邴宛宸的动作,轻轻将她带入怀中,感受着她的馨香,“天一亮,我就要去东北战场,你和行安好好待在家里。”
“莫要再受伤。”邴宛宸心头不安起来,她抬头满怀担忧地瞧着楚牧,此一去又不知何时归。隔着衣衫,她抚上楚牧伤口位置。这一处是救晋元帝所受的伤,另一处是救武陵帝所受的伤,后背、腹部还有不少陈年旧伤。
楚牧握住在腰间逡巡的小手,双眸的颜色愈加深沉。他轻轻托起邴宛宸的下巴,低头吻下去。不一会儿,楚牧猛然抱起邴宛宸往软塌走去。邴宛宸伸头瞧了瞧床上的小行安,有些不放心,“小行安……”
楚牧再次封住邴宛宸的双唇,抬手隔空打灭蜡烛,一室漆黑遮住了软塌上的旖旎春色。
天蒙蒙亮,楚牧温柔地拨开邴宛宸额间的碎发,轻轻落下一吻,但愿此一战能换了长久的平静。未打扰正在熟睡的母子两人,楚牧悄悄起身换上一身劲装,来到后院,牵出那匹陪伴自己征战多年的乌黑骏马。
一声马鸣响彻天空,邴宛宸顿时惊醒。楚牧已离开王都,奔赴久违的楚家军。
夜袭
七日之后,楚牧抵达北方战场。楚家军军心大振,接连打了几场胜仗,逼得叛军后退五十里。南方战场,林泽也将郢国军队牢牢逼在边境线以外,压在晋元帝头上的乌云终于消散些。
晋元帝捏着楚牧随着军报呈上来的火药配方,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平公公来报:“圣人,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到了。”
待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跪拜后,晋元帝悠悠开口道:“近日,朕得了一奇物,请两位尚书瞧一瞧。”
两位尚书满怀好奇地接过配方,端详了半天也不知是何物,只得转头看向晋元帝。
“此物名为火药,你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晋元帝勾起嘴角,露出连日来难得的笑容。如果能用上火药,当一解华魏之困局。两位尚书并不知晓晋元帝的自信源自何处,见圣人多作解释,只领命回到事务处,将事情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