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阴沉冷婺,已然是动了大怒。
张海低头站在一旁。
斜着眼睛偷瞄同样站在一边的陆凛。
心道陆大人可真沉得出气,陛下都动这么大的怒了,一看就是有事,他不仅半点不见好奇,还丝毫未被突然发疯的陛下吓到。
陆凛确实沉得住气。
他全程像个听不到外界声音不会对外界动静有反应的木头柱子。
“朕五年前与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五年前?
陆凛眼珠子微动,来了点兴趣。
五年前他才科举高中状元,尚不是如今位高权重的样子,能接触到的东西有限,并不知五年前皇上都与李赟说了什么。
但“五年前”这三个字存在感太强,太子就是五年前受重伤险些失去性命自此退出大燕朝堂的,陆凛很难不在意。
“老、老臣记得。”
李赟声音都是抖的。
显然是吓着了。
“陛下、陛下当时与老臣提了流云巷九号,让、让老臣……”
他突然顿住,看了眼陆凛,像是顾虑着怕被陆凛听到接下来的话。
流云巷九号,他儿子外室就是养在那里。
李赟还记得陛下像是不经意与他提起这个地方,只提了一次,此后便没有再提。但陛下的意思他已经明白。
陛下拿他儿子在意的外室及他的孙子做威胁,让他听话。
亡妻只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十分在意那个外室及外室所生的孩子,他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出事。
于是他就这样默认了陛下的意思。
这五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摆脱。可陛下盯着他,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不仅做不了,他怕激怒陛下甚至连动一动别的心思都不敢,就怕稍一不慎满盘皆输赔上满门。
直到朝阳郡主找上他。
一开始他也不信朝阳郡主真能帮他,可他已经被逼到绝路。
儿子与强势不喜的小周氏待在一起日日受着煎熬不得解脱,又担忧外室和子女被小周氏发现遭到迫害,他自己这五年来又饱受着良心的煎熬,再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朝阳郡主找上来他就想着试一试也无妨,万一真成了就能解脱了。
循着李赟的视线,崇德帝也看了眼陆凛。
他没有再深说下去。
见此,陆凛眸光微动。
外界都说陛下十分信重他,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陛下很多事都不会瞒着他。
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他也不觉意外。
为君者多疑心。
大燕朝的这位皇帝尤甚。
“看来你都还记得。”
李赟埋头跪地不敢说话,浑身发着抖。
“可朕听说,现在流云巷九号空了。”
他轻扣桌面,发出一声一声轻响直击人心,叫人听得心惊胆战,“李爱卿不妨来说说你这般是想做什么,是打算将你家里人都安顿好没有了后顾之忧,好不再听朕号令吗?”
“臣惶恐!臣惶恐!”
李赟的神情证明了他是真惶恐。
“陛下,老臣惶恐!老臣在朝为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断不敢对陛下有二心!老臣将流云巷的人送走,只是想全了老臣那个不孝子的心愿。”
“陛下有所不知,当初娶那周家女儿进门实非我儿本意,是那周家女儿看上了我儿,利用家中权势强逼着我儿娶的她。这些年那周家女儿不仅一无所出,还对我儿动辄打骂,不仅如此,她连老臣这个公公都丝毫不放在眼里,老臣一把年岁在家中还要看儿媳的脸色过活。”
说到痛心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般不敬长辈的泼妇早该休弃了,可碍于周家权势……陛下,周家这些年仗着势大行事愈发嚣张,不久前听说儿媳周氏已对我儿有所怀疑,若是真叫她查到流云巷去,我李家恐就要断后了啊。”
“老臣本正愁该如何保下他们一家四口如何保住我李家不在周家的打压下慢慢消亡在这盛京城,就接到了我儿犯事的消息。”
“说来不怕陛下责罚,老臣听说我儿犯了事恐会被发配到远离盛京的偏远地去,老臣最先想到的不是该如何搭救我儿,而是欣喜。我儿终于可以摆脱周家的欺压,老臣欣喜啊!”
“所以老臣暗中将住在流云巷九号的母女二人悄悄送走,打算等我儿在外安顿好再让他们一家团聚。幸得不久前老臣的孙儿去了青山书院求学,倒是叫老臣不用再想该怎样将他也送走。”
“陛下,周家欺人太甚,老臣也是没法了啊。”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儿一家便是远离了盛京也依旧在这大燕朝地界,依旧是陛下的臣民。老臣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打算离开盛京,只希望一直为陛下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