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渐渐有了说话声,沈归荑知道这两个老姐妹肯定有许多话说,便让冬杏去拿了伞,两个人往朝晖堂去了。
平日里去别家登门造访,都会挑在白天,徐家这么着急得来,肯定是徐老夫人坐不住等不及了。
徐老爷跟沈荇语说熟不熟的,其实也只在下朝后碰面打了声招呼,这样贸贸然地来了,两个人肯定都尴尬。
果然,到了朝晖堂一看,两个大老爷们端坐在一起,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徐桉的官职比沈荇语高好几阶呢,可来的时候徐老夫人嘱咐过了,不能拿乔,不能端着,要把沈荇语当兄弟一样相处。
“沈兄,咳,你这个茶盏……花色倒是不错……”
沈归荑在门口听到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差点笑岔气,不知道前头那半刻钟的时间,这两人是怎么熬的。
“这是我夫人让人去窑子里烧的,花色是她自己研究的。”沈荇语端起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看到沈归荑进来,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三丫头,你怎么过来了?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在祖母屋里呢,我不便打扰,就过来看看。”
“嗯?这就是三姑娘吧?”徐桉似乎也找到了话头,在身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像样的东西,最后只得一狠心,把腰间那块玉扯下来,“伯伯第一次来,没准备东西,这个你拿去。”
“徐老夫人给过了,徐大人不必客气。”沈归荑腼腆地推回他的手,侧耳听到里屋有男子的说话声,便好奇地扭头面带询问地看向沈荇语。
“我儿最近老说胸口闷,喘不过气,你姐姐说能替他诊一诊。”徐桉接过话,见她是真不打算要自己的玉,也只好收了回去。
沈归荑回忆着今日在北暮寺同徐怀渊见面的场景,觉得这个人挺健康的呀。
正想着,沈南枝跟徐怀渊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沈妹妹?”徐怀渊笑盈盈地行了个礼。
这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让沈归荑心底一咯噔。再仔细看,发现他眼底春波荡漾,耳朵还微微泛红。
不对劲,很不对劲。
“徐大哥,身子可还好?”
徐怀渊后颈一怔,眼光不自觉地飘到沈南枝身上,含糊不清地答道:“好,好着喃……”
“徐公子是平日里念书太用功了,合该抽空舒缓舒缓才是。”沈南枝笑着坐到沈荇语身边,面朝着徐桉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徐公子夜间早些歇息,再配着我开的方子调养段时间,就不会出现胸闷气短的情况了。”
沈归荑注意到,沈南枝说这些话的时候,徐怀渊的眼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扫在她身上,那是总欣赏、惊艳、按耐不住欣喜的。
就像一个寻宝人,无意之间看到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时,那种窥探,珍视。
对上沈归荑的眼睛,徐怀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悻悻地低下头绕着腰间白玉上的璎珞。
这哪像个学富五车,陌上无双的清朗公子哥呢?!
徐桉轻咳了两声,这个小子怎么回事,沈姑娘都说了这么多,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太有失大家风范了!
“咳,小儿愚钝,我代他谢过大姑娘。”徐桉无奈,只得笑着同沈南枝道谢,转头切换成刀锋般锐利的眼神刺向徐怀渊。
沈归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看来……这个徐怀渊对沈南枝,情窦初开了呀!
其实从家境来看,徐家是高出沈家一大截的,加上这个徐怀渊不喜靠着爹娘的关系在朝中某个职位,反倒苦读磨练,若明年能榜上有名,那可真真是京城里头号抢手的好郎婿。
尤其是他本人还生的清秀干净,一言一行中皆是温朗谦逊公子哥儿的典范,一身书卷之气自带压迫感,让人见了不得不礼让三分。
再看沈南枝,同样也是温婉淑柔,不仅会吟诗作赋,还会行医刺绣,从来都是端庄大方,不爱与人争辩得面红耳赤。
这样两个人,好像……还挺般配。
沈南枝拿手指戳了戳她,小声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个念头自脑中闪过,如果撮合了这两个人,沈南枝是不是就不会跟桓王纠缠,那上一世的事,不都不会发生了吗!
“在看徐大哥,你何时见他这样局促过?”
“嗯?”沈南枝疑惑地皱了眉头,她同徐怀渊,不是第一次见吗?
茶水喝了一盏又一盏,外头的雪好像下得小了一些,徐老夫人身旁的那个嬷嬷进到朝晖堂里说,老夫人已经被沈老夫人送到门口了,等着老爷过去。
徐桉长舒了口气,紧绷着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喜色。
徐怀渊走到院子门口,从怀中取出沈南枝给他写的方子拿在手心揣摩了一会,才不舍地揣了回去。
“两位姑娘请留步,夜里路滑,就送到这里吧。”他抬眼看到沈南枝勾着嘴角打量自己,蓦地红了脸,“改日,改日,徐某再来拜访。”
“行了徐大哥,快走吧,一会徐大人该等你了。”沈归荑从沈南枝身后探出头,笑眯眯地提醒道。
看着徐怀渊渐行渐远的背影,沈归荑凑近了沈南枝耳边:“徐大哥是怎么了,今早同我在北暮寺还未曾这样六神无主呢。”
“许是累着了吧,听说是接了徐老夫人回家,又马不停蹄地来了我们府上。”沈南枝拢过她的肩膀,慢慢捏到她的手腕,“他得知你手伤了,还送来好几块虎骨,那东西强筋健骨最是有用,明儿让画屏碾成粉给你送过去,保证能好得更快!”
本想提点几句让沈南枝注意一下徐怀渊,毕竟感情的事还是得两厢情愿嘛,可她这个大姐的心思,明显还没落到那一块去。
“徐家也太……太破费了!”沈归荑吃惊地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虎骨,那可是一块就几百两的好东西,若块头大一些,怕是值千两。
“怎么不是,我娘还推辞说不想要呢,可真是怪了,咱们家平时跟徐家也不来往,怎么这一来,就送这么大的礼?”沈南枝拉着沈归荑往屋子里走,仍旧不解地撅起嘴,“还不止是虎骨呢,一同送来的,还有前朝画家刘寻的真迹,几个江南那边送来的陶瓶,我看着都不简单……可咱们也没有救徐老夫人之功,这些东西,合该拿去给昨晚赶来救人的那几个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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