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火冒三丈,贾政从不管此事,邢氏做不得主一昧只会哭穷,她一个弟媳又不能亲自找大伯哥理论,只把主意打到了贾琏这里。
贾琏每日里神龙不见神尾,在家中养胎的凤姐儿少不得就被折磨。
“今日还在屋子里说了半晌话再走的呢。”见凤姐儿没出声,平儿接口道,“我瞧着是打那笔银子的主意呢。”
平儿指的那笔银子,便是张氏没赎回的铺子,折了市价给贾琏的那笔,足有二三万两。
凤姐儿想了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二太太总是过来也不是个办法,是给娘娘建省亲的别院,又不是做了他用。”
这笔银子放在手头上只有被惦记的份,还不如早些给出去。
贾琏便摇了摇头:“这些银子要是没从咱们手上抠出去,咱们日子也别想过了。可就这么白白送上,我不甘心不说,也容易把二太太的胃口养大,先缓一缓再说罢。”
“行,都由你做主,我只说管不了你就是。”凤姐儿爽快地说道。
她现在庆幸这一胎来得太是时候,若不然此刻建园子的事,可不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等平儿退了下去,二人准备歇下了突然听贾琏冷不丁问道:“上回姑妈还问我,二妹妹已经十四了,家中可有打算给她定亲?”
凤姐儿一愣,才想起迎春大选落选之后,家中竟像是没了这个人一般。
想她十三的时候与贾琏定亲,十五就出阁了。迎春虽是庶女,可也要开始相看,嫁妆什么的现在也要置办起来。家中近来都忙着修别院,也无人管她。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管事,大老爷和大太太两人,你也清楚,就是个五六不着的,二妹妹靠他们也靠不住,总归来只能靠咱们。”贾琏又给你凤姐儿靠了个迎枕,轻声道,“我也只是随嘴提一句,等你这一胎生下来再说,帮着她看一看就是。”
贾琏也觉得贾敏说得对,不管怎样迎春是他们大房的人,她嫁的好将来也是大房的助力。况且嫁娶公中自有定例,他作为哥哥顶多多添一份,也花用不了什么。
以贾赦的性子将来也不知会结什么亲,为避免将来呗同僚轻看,还是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早早做打算才是。
而被兄嫂讨论的迎春,如今还在林家的庄子里小住。
她大选回府之后,除了宝钗和探春多问了两句,家中并无一人过问,不过她多少也习惯了。
迎春的奶嬷嬷自小便对她说,她姨娘生前太过厉害了,如今大房没一人待见她的。因此虽与探春同是家中庶出的姑娘,她总是唯唯诺诺的性子,有委屈也不敢声张。
这几日真的是她记事以来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了。离开了贾府,便是方嬷嬷想跟来,都被林姑妈一口回绝了。
“姑娘,你也快划呀,咱们都落到最后头去了。”司棋见迎春只盯着湖面傻笑,便连忙出声提醒。
这是庄子前头的一片湖,贾敏早先就让人种满了荷叶和荷花,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候,远远瞧着一片翠色就让人消了几分暑意。
今日一大早黛玉就让人搬了几条小舟,准备去湖心采莲。
正是六月,如今的莲蓬也最是鲜嫩,正好采了午膳时做莲子羹。
早上的阳光还不太烈,扑鼻都是莲叶的清香,前头还听到黛玉和惜春在笑闹,迎春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一边奋力往前滑一边小声喊道:“林妹妹,你们等等我。”
只她落后得太多,靠她和司棋二人一时可追不上去,迎春不由得看向船尾的连翘。
听说那是教林妹妹拳脚功夫的丫鬟,也十分通水性,因为今日她们要泛舟游湖,怕她们出意外,林姑妈才让她们跟着的。
到底不敢喊她帮忙撑船,迎春站起来把船往右摆了个方向,便见前头突然钻出一尾小舟,若不是连翘突然摆动船尾与那条船擦身而过,便要迎头撞上了。
船上是两位男子,一位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一个却已有三十上下,见如此连忙向迎春赔礼,见迎春在荷塘里失了方向,又自告奋勇带着她出去。
连翘一问才知这二人是对面庄子里的,知他们不是故意闯到此地,便不再多问。
走出了荷塘刚刚上岸,便见黛玉一行人正在岸边搬刚摘的荷花与莲蓬。迎春还未出声,一人越过她上前来,声音里充满了惊喜:“这位姑娘,不知可还记得小可?”
黛玉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眼,恍然道:“你是那个杜童生?”
杜童生是当年她与赵恒南下时遇到的,当时茶肆的东家要强买他的香汤方子,黛玉瞧他拮据,又见是个读书人,才帮了他一把。
却不成想她买下杜童生的香膏方子,反倒是她赚到了。
杜童生咧嘴一笑,不料黛玉竟真能记住他,只朝黛玉长长作了一揖:“先前还未谢过姑娘相助,如今也算当得起姑娘一句童生了。”
杜童生本名杜青,得了松烟买香膏方子的银钱后,好歹是过了家中的饥荒。好在他在读书上确实有几分天分,顺利的过了府试和院试,中了秀才。
十几岁的秀才公,家里的门槛都被提亲的踩烂了。
虽然是最后几名中的举人,可杜青还不足二十岁,再苦读三年五载,未必不能高中。
因与杜青有一面之缘,又对此人观感颇好,黛玉难免多问了几句,才知他是想参加明年春的会试,这才早早来了上京城,如今暂且在城东与几位没有家累的同乡租了一间屋子。
今日是受了另一位同乡的邀请,来庄子里游玩的。